「錯,依我的條件才難了。」秋紅一臉苦惱,扳著手指頭道:「第一,要是外國人。第二,外表不能太奇怪。第三,要養得起我的身家……當然,我是不難養啦。第四,要我媽看得順眼的。第五……」
「你的條件的確不少,但是並不難達成。」說到這裡,他輕蹙眉心,「不過……一定要是外國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媽是標準崇洋媚外的人,所以她規定我們家四姊妹都得嫁給外國人才行。」她忿忿地撕扯著巧克力紙,卻弄得一手黏答答,只得一根根舔乾淨。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跟隨著她舔手的動作,小腹倏地傳來一陣奇異的騷動,他深吸口氣,眼觀鼻,鼻觀心。
嘖,他是怎麼了?不至於真對一個嬌嫩嫩的粉紅芭比動了心吧?
他所想望的是一個與他在心靈和身體上都能完全匹配的出色女子,而下是一個嫩央央且不經世事的粉紅色小女孩。
一個戴著玫瑰色眼鏡看世界的女子,並不適合他爾虞我詐的世界。
身為織田家的未來女主人,所要擔起的是一個龐大的社交體系,舉凡交際、每年每節的盛大宴會籌備與家族各分支問的鬥爭,不是長袖善舞且聰明了得的女子,是無法承受得住的。
簡單來說,她,完全不符合他心目中理想的對象。
見他陷入沉思裡,秋紅自動再幫他塞了一塊巧克力片。
她的舉動讓他回過神來,有一絲錯愕與慍怒,大皺眉頭,「不要再餵我吃巧克力。」
她眨眨眼,困惑地道:「你不喜歡喔?」
「非常不喜歡。」他咬牙切齒的回答,厭惡地吞下口裡苦甜稠滑的巧克力。
「你怎麼不早說?」她一瞼的懊惱,「那我就不用強忍著心痛,硬是把巧克力分給你吃了。」
他瞪著她,「你、你……」
他從未見過像她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孩子,他可是強忍著厭惡反胃才沒有當面拒絕她過度熱情的好意……
她瞪回去,「幹嘛?我俏媚眼做給瞎子看才難過呢,你還瞪我做什麼?」
「你……」他恨恨咬牙,生平第一次有失控的感覺。
深呼吸……深呼吸……
織田豐努力壓抑下想要吼人的衝動,神色冷冷地瞥著她,「算了。」
她這輩子絕對不是他會考慮的妻子人選,除非是他摔壞腦袋,或是臨時想不開了。
「好啊,算了,反正我也不會跟你多計較的。」她一臉寬容大度的說。
他心頭火又起,咬牙道:「這句話是我對你說的。」
「好好好,你說的,都給你說。」她像在哄小孩似地拍拍他的頭,在他還來不及反應前便站起身子,嫣然一笑,「天色不早了,我還要回去吃飯,今天我是出來遛狗……噢,慘了……」
他見她臉色大變,忍下住問道:「怎麼了?」
「槽了。」秋紅哭喪著臉,「我是帶我家的狗出來散步的,結果我把它們忘得一乾二淨,萬一它們跑不見了,或是被捕狗大隊捉走了怎麼辦?不不,它們長得那麼肥,一定是給香肉店的人逮住燉一鍋了……我完了,我完了……」
看她急得團團轉,眼圈泛紅,織田豐的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地重捶了一記,想也不想地合上筆記型電腦,一把握住她顫抖的手臂,低沉穩健地道:「別急,我幫你找。」
她淚光閃閃的雙眸緊緊盯住他,像是落水的人攀著了救生圈,「真的嗎?」
他並不想與她多有牽扯,他不想……但是他卻聽到自己說:「對,我一定幫你找到它們,我保證。」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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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浪費了一個大好的週末午後,陪她在大安森林公園扯開喉嚨喊叫著:「勞勃!狄尼洛!」
後來他才知道勞勃與狄尼洛是她家那兩隻大狼狗的名字。
不過一路上接收到的異樣眼光多到讓他已經麻痺的地步了。
不麻痺又能怎麼辦?難道要依照衝動掐死那個害他如此失態丟臉的小女人嗎?
他最慶幸的是在台灣沒幾個人認得他是誰,否則要是給熟識的人見著,他可沒有把握不會做出類似「掐人滅口」的失控舉動來。
在日本,人人尊敬,並恭稱為織田家貴公子的豐,居然做出滿公園鑽花叢穿草叢兼爬樹的行為,就因為那個笨女人堅持她的狗有可能追蝴蝶追到樹上去,別說講出去沒人相信,就連他自己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但是他滿肚子的怒火,卻在看到那張淚汪汪的小臉時莫名其妙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好乖乖地認命繼續幹些蠢行為以找到她那兩隻蠢狗。
說它們是蠢狗還真是一點都不過分,因為最後他是在公廁的男性小便池找到它們的。
兩隻大狼狗前腳搭在小便池上,並不是做出超乎狗智慧的小便動作,而是用長長的狗嘴,努力接從上方小水管處流下來的水喝……
真是夠了。
他一手抓住一隻狗項圈將它們從男廁裡拖出來。
秋紅歡呼著撲上前緊緊環抱住它們的脖子,又哭又笑,嘴裡亂七八糟地嚷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不見了……嗚嗚嗚……」
兩隻大狗親熱地舔著她的臉,把她額濕髮亂的小臉舔了個髒兮兮濕答答的。
他凝視著她黏著狗毛、草屑,顯得髒亂的小臉,驀地發現心臟怦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
雖是滿臉慘不忍睹,他卻覺得……她還是挺美的。
他肯定是瘋了。
第五章
「秋紅,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找男朋友?怎麼每天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把我的話丟到腦後了?你是不是……」贏春花又開始了每天晚餐必準時上演的耳提面命加全面炮轟。
可是轟了大半天,卻發現秋紅從頭到尾都端著飯碗在傻笑,好像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曾阿牛和冬紅互覷一眼,眼裡有著明顯的迷惑和擔心。
她從剛剛回來到現在,就一直呈現這種半癡迷的傻笑狀態,該不會是承受不了壓力,整個人傻掉了吧?
「秋紅,你在笑什麼?」贏春花忍不住放下筷子,在她面前擺了擺手。
「菜真好吃。」秋紅夾起一筷子青椒,快樂地吃了起來。
另外三人不約而同吸了一口涼氣,秋紅平常恨死了青椒啊!
「你沒事吧?」贏春花摸摸她的額頭,「涼涼的,沒發燒啊。」
「媽,你今天做的菜好好吃哦,就連飯也很好嚼,QQ的。」她稱讚道。
聽得贏春花背脊發涼,冷汗直流。
「那……」她勉強嚥了口口水,「那你就多吃點。」
「好,媽,你也吃。」秋紅笑吟吟地幫母親夾了片醋溜魚片放進碗裡,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拋下碗筷衝向電話,「我接!」
飯廳裡,餐桌上,兩老一小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面面相覦。
「冬紅,你姊姊不會有事吧?」曾阿牛抹了抹額上的冷汗。
冬紅頂頂眼鏡,「思春期間的任何下正常行為都是正常的,所以三姊不會有事。倒是老爸,假如三姊也戀愛了,決定嫁人,那你會不會覺得捨不得?」
「冬紅,不要提。」贏春花要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曾阿牛抽抽答答地低泣起來,肩頭一聳一聳,一手捂著臉放下碗,「你……你們慢慢吃,我吃飽了……嗚……」
冬紅眨眨眼,詫異地望向母親,「爸怎麼了?」
贏春花翻了翻白眼,「你爸也是思春期到了,不單是思春,還思夏,將來遺會再思秋、思冬……」
「我就知道爸爸是性情中人。」她微笑了起來。
「什麼話,說得好像我有多冷血似的。」贏春花眼圈也跟著泛紅。
開玩笑,她也想女兒呀,不只是想女兒,更想女婿……
冬紅忍不住攬住母親的肩頭,輕笑撫慰道:「我們都是你的心頭肉,如果不是為了我們的幸福著想,你也捨不得把我們嫁出去,對嗎?」
這句話可說到贏春花心坎裡去了,她緊緊抱著女兒,頻頻擦著眼角,「對對,就是這樣,媽媽總算沒白疼你們,真是知母莫若女啊。」
「好,我們繼續吃飯吧。」
這樣媽媽激盪的心情大好,就不會再想起煩心的招婿事件了。
冬紅坐回原位,繼續邊看小說邊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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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秋紅躺在軟軟的床上,被一朵朵綠色幸運草色的被子包裹著。
她心裡有說不出的幸福。
別急,我會幫你。他低沉有力的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她抱著枕頭偷偷地笑了起來。
她永遠忘不了他高大的身子勉為其難地鑽進樹叢裡,認真地幫她找著勞勃和狄尼洛的模樣。
他說他不愛狗,她不信,因為他對勞勃和狄尼洛充滿了耐性,在面對狗狗們興奮討好地撲上他乾淨的名牌長褲,在上面印了一朵朵髒髒的腳印時,他也沒有生氣,只是拍拍狗狗們的頭,好像習慣了每天被狗爪弄髒褲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