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沒有女朋友呢?」 Self問下去。
「那麼你就可以不必出現啦!」Wise瞪大眼說。
然後,她笑起來,卻又發現Self沒有跟著笑。Self的表情凝重。
她捉住他的的手,「有什麼不開心?」
「沒什麼。」他開始有自己的秘密。
Wise合上眼,說:「讓我走進你的心看看……」
Self緊張起來。
Wise把眼睛張開,「我看見……」
Self屏息靜氣。
Wise說:「我自己。」她得意地笑。
Self莞爾,Wise居然完全感應不到。這是不是表示,他把他的心靈連繫,送了給另一個人?
背叛的男人,心事重重。
翌日,Self走到沖曬店中。白瓷如常站在櫃位後,看見他,便笑得很甜。
他被她吸引開去,她的笑容是一道引力,但覺,正步入一條隧道中。這隧道,把外間的世界隔絕,無憂慮、無疑惑、無懼恐,只有她。
當站到她跟前,當雙手捧起她的臉容時,他便知道,走過了隧道的旅程後,他便得到幸福。雙手捧著的,不就是了?
四目交投,充滿只有戀人才明白的信號。
此時此刻,就算一句「我愛你」也顯得多餘。
戀人的眼睛,已是宇宙間所有的語言。
繼而,他把她擁入懷,彼此,都找到了安全感。
既虛弱又強壯,無聲無息就走入了兩個人的心。
Self合上眼,他覺得他找到了他的歸宿。那是,Wise曾經在他身上找到了的東西。
剎那間,在二人的幸福中,虧欠悄悄滲入了心。
因為悲哀,只有把她抱得更緊。
白瓷從來少說話,但總是笑瞇瞇的,好像任何事都能叫她滿足的樣子。
與Self一起,不外是喝汽水吃雪糕,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老人、看小孩、看小狗,說些孩子氣的話,然後,他與她便很 快樂。
她是一個令任何人也不會有壓力的女孩子。她的生命輕輕的,她的存在軟綿綿的。
因為她什麼也不問,於是Self就自動自覺說:「放心,我不會辜負你。」
她依在他的胸懷,眼睛朝上看,她看見一個上升的紅氣球,她覺得快樂。
然而事實是,Self像所有男人,說這種話,是為尋求一種男子氣概。
是他答應他自己,勿辜負她。
Self就過著著這樣的日子,日間送給白瓷,晚上留給Wise。
Wise像尋常的女人那樣,把生活瑣事一五一十告訴愛人:「今天早上來了一名客人,哎喲,真的煩到不得了,說從雜誌看過一套十九世紀的中國式飾櫃,但出產地則在英國。沒有圖樣來源,卻要我幫他找回來……」
Self看著電視,心不在焉。
Wise說下去:「中午就與天使去買衫,我看中了一件Chole開胸裙,但沒有合身的尺碼,其實Valentino那件黑色one piece也很不錯,可是衣櫃內有一件差不多的……」
當Wise說到下午三時發生的事情時,Self已經完全聽不進耳去。
他不是討厭聽,只是,世界還有別的事情,還有別的一個世界,吸引著他。
或許,如果是白瓷告訴他買衫買鞋的小事,他會留心去聽,說不定明天就會挽著她的手走進百貨公司。
Self困苦,開始明白愛情的詭異。
依然繼續與Wise做愛,他迷戀她的身體,顯得理所當然,他吻她、愛撫她、衝擊她、安慰她、發洩於她。自然不過,理應如此。
當Wise睡著了,Self就凝視她。他愛上了她的長睫毛、她的高鼻子、她的翹嘴唇。一早,他就愛上了她。他抱住她來睡,他懷疑,一世如此他也不會生厭。
只是……他已愛上多一個人。一個男人,有兩段愛情。
有一天,白瓷告了半天假,她把Self帶到一間空屋中。她脫下衣裳與他做愛,自離島回來後,她一直等待這一天。她愛他,更愛他的身體。
白瓷的身體像小孩子,為Self帶來奇特的感受,Self輕輕咬著她的乳頭之時,他就有那滿滿的犯罪感,已經是偷情了,更是與一個小女孩偷情。
徘徊在成熟女人與小女孩之間,他覺得自己很壞。但當然,又十分歡喜。
生命,真是複雜的一回事,就連享受一個女人,也如此不單純。
白瓷從沒要求他離開Wise,遊走在白瓷與Wise之間,他嘗試掌握一個平衡點。Wise喜愛得到他的安慰,喜愛向他傾訴生活中的事,Wise喜愛與他一同生活。於是,Self就努力做一個這樣的男人,他滿足她、善待她、令她愉快。
白瓷喜歡與他玩耍,她會帶他到遊樂場,與他看電影,又或呆在寵物店櫥窗前看寵物。
Self什麼也不介意。他只知道,切勿辜負女人,哪個女人也不要辜負。
在瞞騙與罪咎中,反而有了男人重量性的責任感。
愕然地,他發現兩個女人都依賴他。
有時候Wise會告訴她在高潮中看到的前生,他與她,究竟經歷過些什麼。Self毫無懷疑地相信,與這個女人,從沒分離 過。
有一次,他問白瓷,在極樂中她有何景象。她告訴他那時快樂、很快樂、太快樂。
他就明白了,有些人,真是新相識。
緣分,就由今生開始。
他抱著沒有歷史的女人,思考著來了又去的生命。
而當Self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後,新的念頭又產生起來。
既然他適應到兩個女人的愛情,或許,Wise也能夠。為什麼不?
在公主床上,他問她:「女人能容許男人有愛情的自由嗎?」
她做了個古怪的表情。然後說:「這種事情你不應該知道。」
「為什麼?我是個男人。」 Self說。
「知道了,你便會學壞。」Wise伸手捏了Self的手臂一下。
Self微微慘叫,說:「愛情,可以一心二用嗎?」
Wise告訴他:「真正的愛情,是要學習專一。」
專一。Self就陷入苦惱中。他完全明白,他走著的愛情路,是人類規條中的大忌。
也是自這一夜開始,他開始抑鬱了。
望著Wise,他會想,他可以一生對她專一嗎?望著白瓷, 他亦會想,她帶給他的喜樂,可以持續多久。
專一,即是說,只能二選一。
原本享受著愛情的男人,忽然不再享受。
而Self沒料到,也是因為他的提問,Wise的感應就回來了。在危機中,女人特別賦第六感。
Wise告訴自己,不可能的,另一半,不會有異心。怎可能?另一半的出現,注定是為了她這一半。
她要自己不要疑心重,神經質。她跑步、回公司做生意、與煙花和天使shopping,以求令自己安心下來,然而,有一種直覺,刺刺的、重重的、強烈的、留在心內,忽上忽下,揮之不去。
抱著Self來親,怎麼親也親不出破綻。最後,Wise決定查個水落石出。
整件事情沒有半點難度,Wise只要假裝回傢俬店上班,然後在住所附近等候與跟蹤。於是,她真的做了。Wise看見,Self在早上十時離家,捧著照片到出版社開會。正當Wise以為自己疑心過敏兼神經質,她有看見Self走到家附近的沖曬店。 一切看上去也理所當然,攝影師當然會光顧沖曬店。
是在他步出沖曬店的一剎那,Wise才知道什麼叫晴天霹靂。
Self身後跟著一名少女,束髮辮,圓臉,當她也步出沖曬店後,Self就回頭一望,少女嬌俏地抱住Self的背,Self一轉身,把她拉上前去,然後二人又摟又抱,快樂地往前走。
這是一雙快樂恩愛的戀人。
Wise的心狂跳,腦袋轟的一聲,像瞬間充了血那樣。她瞪著他們的背影,不能置信。一直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走過馬路,看著他們走入人群中,一直看著看著,直到視線模糊起 來。
咬了咬牙,眼淚就落下。
站在原地超過三十分鐘,也沒走開一步,完完全全,做不出正常的反應。
「不可能的……」重複又重複,腦袋內是同一句話。
過了不知多久,Wise才有歸家的知覺。她走到那張Love Seat之前,窩進去,自己抱住自己,眼睜睜,沒有說話,沒有哭泣,甚至沒有思想。
僵硬了,像一個死去的人。
眼前是她深愛的古董傢俬,但腦海裡是Self與少女癡癡纏纏的身影。由沖曬店到對面街,這段短短的路,在她腦海裡來來回回重複了千百次。
像個噩夢,怎樣走也走不完。這段短短的路,與地獄之路無異。
要想多幾多次,便能走進地獄?Wise睜著的眼睛,乾涸而滿佈紅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