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慌忙地安慰,「少夫人,你別難過,我知道你捨不得,可咱們兩家住得這般近,以後有空常常回來看親家老爺也就是了,乖,快別哭了。」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成親了,是人家的媳婦,怎好三天兩頭回娘家呢?而且……其實我最難過的是以後不能常常承歡我爹膝下,畢竟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千金垂淚,哽咽道:「這種感覺好奇怪,嫁前和嫁後是很不同的……責任多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天真傻氣,少根筋都不要緊。」
她有點擔心自己怎麼擔得起卑府那麼大的一個家當呢?相公會不會對她很失望?因為她除了一身蠻力外,其他什麼都不懂。
相公待她好,她心滿意足,但越是如此,她越感覺到自己的內疚與不足……她希望成為他真正的賢內助,能夠和他一同分擔經營這家大業大的卑府。
她也深怕有一天,相公發現她真的又笨又粗魯,除卻粗活外什麼也不會,他會不會轉而愛上一個細緻高貴又長袖善舞的姑娘?
不是沒有這種人的,像奈米大街二十號的水月姑娘,二十六號的靜靜丫頭,還有對街一十九號的春滿小姐……人人比她精,個個比她美。
「少夫人,你儘管放心,咱們府裡上上下下都喜歡你,就算你傻氣點又有什麼關係?少爺也愛就行啦。」
一想到相公,千金的心坎不禁一陣甜津津的,騷動難安的情緒也稍稍獲得了撫慰。
「相公不會嫌棄我的,是不是?」她充滿希冀地問道。
魚兒想也不想地點頭,「這個自然。」
就在這時,原本平穩的馬車重重地顛簸了一下,千金和魚兒差點跌了個東倒西歪,幸虧裡頭錦褥墊子鋪得厚,兩人都沒受傷。
「阿寶,你是怎麼了?跟馬兒鬧脾氣了嗎?」魚兒驚魂甫定後,急急拉開廉子破口大罵。「萬一把少夫人跌壞了你賠得起嗎?」
車伕阿寶汗如雨下,「魚兒姑奶奶,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扔出一把石子,驚嚇到了馬兒……少夫人沒事吧?」
「我沒事。」千金扶著門框探出頭,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是魚兒姊一時嘴快了,你不要緊吧?馬兒呢?」
「謝謝少夫人,小人總算把馬勒停了。」他看起來也像是鬆了一大口氣。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近前。
他們三人說話間,誰也沒注意到那貿貿然出現的男子。
杜秋鋒有點不是滋味地瞪著他們,蓄意用這一招吸引他們的注意,沒想到這三個傻蛋卻只顧七嘴八舌,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採出頭來的兩個女子哪名是「他」的新妻子?啊,應該是長相可愛又滿臉喜氣的那一個吧!
「他」總是能夠娶到這樣的好貨色……哼!
他神情有一瞬的陰沉,不過隨即換上俊逸迷人的笑容,優雅地走向前。
「你們還好嗎?方纔我見到一名頑童朝著你們的馬扔了一把石子,待我要阻止時已是來不及。」他滿臉友善與殷切,眸光若有似無地蕩漾著誘惑,對著千金放送魅力。「姑娘,你還好嗎?」
千金接觸到他別有深意的眸光,不禁輕蹙了蹙眉頭。這個男的眼光好怪異、好放肆,像極了某一種動物……
像什麼呢?
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眸光刻意誘惑卻掩不住深處的冰冷……
啊,她知道了。
像蛇!他的眼神和氣息像透了冷冰冰、黏膩膩又貪婪無情的冷血蛇。
不知道為什麼,她第一眼就不喜歡他。
像是一種本能,千金往後退了一下,「我沒事,多謝公子關心。阿寶,我們回去吧。」
「是。」阿寶也一見他就討厭,這男子油頭粉面、眼神不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魚兒則納罕好像曾在哪兒見過這個男人。
杜秋鋒沒料到她竟然對他的魅力毫無感覺,反而還急急要離開,他臉色微變了下,移動身體攔住馬兒,露齒笑道:「姑娘,在下--」
千金把廉子放下,「阿寶,我們快回府去,我餓了。」
少夫人餓了可是一件天大地大的事呢。阿寶熟練地一勒馬韁,駿馬嘶鳴了起來,硬生生擠開擋路礙事的杜秋鋒,撒蹄飛奔而去。
見馬車疾駛而過,杜秋鋒又氣又羞又惱,望著遠去的馬車呸了一口口水。
「可惡!敢瞧不起我,我更不能放過你了!」他眼裡閃著陰狠的光芒。
「他」從以前就是他莫大的阻礙和妒恨的來源,「他」擁有一切他所沒有的,可是他杜某人遠遠勝過「他」一點的就是--
他總是能夠得到「他」如花似玉的淫蕩妻子,這一個也不會例外!
「卑楠竹,我回來了。」他陰森森地詭笑,「你以為能將我驅逐多遠?我這輩子都是你的惡夢,如附骨之蛆緊緊地咬住你不放。」
坐在馬車上的千金,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方纔那一雙眼,真的毫無人氣的感覺。
應該是個瘋漢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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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竹從未嘗過夫唱婦隨、鶼鰈情深的滋味,直到千金的出現,他才知道生命竟會如此美好醉人。
他有時候忍不住會想,千金是不是上天派來撫慰他曾受傷的心靈的仙子?她的一顰一笑,漸漸牽動著他的心,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他對她沒有一絲絲的感覺或在乎,甚至是喜歡了。
當夜深人靜,她乖順柔巧地偎在他懷裡時,一頭青絲披散在他的肩上,粉嫩的臉頰貼近他的鎖骨,那柔若無骨的姣美身子,她輕輕的呼息……他常情不自禁地看著她,看得癡癡入神。
他這才明白,為什麼秦關在娶了潔兒後,原來寂寥的眼神從此充滿了深深的愛意,臉上的笑容變多了,眉眼也變得更溫柔滿足了。
現在的他,不正是秦關的翻版嗎?
「也許這次我真的找到了命中的另一半,真的擁有了值得終生呵護的心上人兒。」
是真的嗎?或者這只是一場美夢?不不,不會是夢,這是真的。
楠竹拈起一朵千金放在妝台上的粉瑩珠花,湊近鼻端,依稀可以嗅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像某種果子或是谷子,很樸實卻動人的一種香氣。
他微微笑了起來,無比愉悅歡喜。
可是不多時,他又覺不好意思起來,像是怕給人見到似的急急把珠花放了回去。
「啐,這樣婆婆媽媽的,我幾時變得這般娘娘腔的小相公樣了?」他也自覺好笑。
說是這麼說,但日已黃昏,千金怎麼還沒有回來?她臨出門前說一定回來陪他吃晚飯的。
楠竹走入用柳竹屏風隔開的書房,百無聊賴地翻弄著桌上的帳冊和書籍,怎麼也定不下心好好查帳或看書。
「相公,我回來了!」終於,一聲歡然伴隨著蹦跳的身影奔進來。
「千金……」他臉色一直口,隨即驚喊:「當、心……唉。」
砰地一聲,過度興奮的她果然又勾到門檻摔了一跤。
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趕到她身邊扶起,大掌憐惜不捨地揉著她泛紅的額頭。「很痛嗎?我幫你搽些藥膏。唉,別老是這麼毛毛躁躁的,萬一摔傷了怎麼辦?」
「對不起。」千金這一記摔得著實不輕,額頭、鼻頭又紅又痛,她淚汪汪的強忍著劇疼低下頭道歉。
「傻娘子,是你痛,你還跟我道歉做什麼?」楠竹滿是憐愛心疼,牽著她坐在太師椅內,從櫃子裡取出一隻質地雪白晶瑩的藥瓶,挖出些許藥膏仔細地敷在她額上,透明的藥膏又香又清涼,很快就減少了傷口的刺痛感。「現下好些了沒?」
千金點點頭,心底甜蜜蜜的,忍不住仰頭深情地望著他,「相公,你真好。」
他笑了,俊朗的風采又惹得她的心一陣怦怦跳。
相公真是出色絕倫啊!她突然自慚形穢了起來。
「相公,我老是給你惹麻煩。」
楠竹一怔,放下藥瓶,大手輕輕裹握住她的雙手,眸光溫柔專注地凝看著她,「為什麼這麼說?」
她有些沮喪,「我覺得……我在家裡也沒幫上你半點忙,又經常讓相公為我擔憂,我真沒用。」
他微微一笑,動作輕柔的揉著她的額頭,「家裡哪有什麼忙要幫的?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你只要負責吃飽飽、穿暖暖,這兒看看、那兒玩玩,有空陪陪相公就是了。」
她嘟起嘴,「這樣我就是頭號大米蟲,時日久了很不好,而且人不做事會變得懶散的。」
何況她的食量那麼大,沒有做點粗活來消耗消耗,說不定很快就會跟球兒一般圓胖起來,到時就更配不上相公了。
她摸摸最近好像有點圓潤的肚子,不禁有些心慌慌。
「那你想做點什麼呢?」他歪著頭笑看她。
她想了想,眼兒倏亮。「我去廚房幫忙可好?」
「不行。」他手一攤,「廚房裡又是爐火又是熱湯,萬一燙著了不好,你讓廚娘她們成日替你緊張兮兮地擔著心,那豈不是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