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蠻虺?!」管少陽大驚,他記得這類毒蛇大多生長在南方沼澤,怎會出現在這偏寒的山麓?難不成又是預謀,有人要殺她?
管少陽自水中撈起她軟弱無骨的身軀,在心急之餘倒也無暇去關心禮不禮教。「妳怎麼樣?感覺還好嗎?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快回答我!」
「你……我……」
他怎麼在這兒呢?黎夜兒忍住陣陣的刺骨疼痛,勉強地開口:「放……開我,會弄濕你的衣衫……」
「都什麼時候了,妳還在擔心我的衣衫濕不濕!」管少陽快速地褪去外衫,蓋上她光裸的身子,施展輕功回到洞穴。
「對哦,我……真傻,我該擔心的是我的名節……痛!」她痛苦地喘息著,冷汗直冒。
「閉嘴,別說話!」
管少陽心急如焚地將她輕放草堆上,連忙為她點了全身數大穴位,護住夜兒的心脈,暫時止住血液的奔流。
他扶起她冰冷的身子,靠在自已胸懷,渡給她些許的溫暖。
「夜兒,睜開眼看我!」
黎夜兒神智飄忽,遙遙遠遠傳來了他好聽溫柔的聲音,她緩緩地張開眼。
「管非……你……怎麼這麼緊張呢……我……好不習……習慣……」
知道他焦急的神情全為了她,夜兒渾身除了痛苦外,更有了一些些甜甜又酸澀、從來都沒有過的陌生感覺,這是否代表自己已經病入膏肓了?
「夜兒,妳先聽我說--」管少陽深吸了一口氣。「那蛇妍艷異常,我怕是有劇毒。」
「劇毒?」夜兒喃喃自語:「那不就代表沒救了?怎麼辦呢?陽哥哥還沒找到,雪表姊一定很難過--」
「別再說了!」管少陽心疼地撫撫她蒼白的臉頰。「妳自己都快過不了,還管席吹雪那鬼丫頭!」
「雪表姊人很好的,你別罵她嘛……咦?你怎麼知道雪表姊的名字……好疼……」蛇傷的痛楚再次襲擊黎夜兒,她微弱的呻吟聲讓管少陽刷白了血色。
「妳閉嘴,受了傷還這麼多話!」
他知道,再這麼拖延下去,毒血衝出經脈,即使護住她的五大穴位也沒救了,唯一的辦法只有--
管少陽掀開她肩上的衣衫,雪白的肌膚上有大片的瘀黑,而那兩點蛇牙穿紅怵目驚心。
無法再思考太多了,他必須要當下決定!
「夜兒,我現在要救妳的命,對妳來說或許會有點痛,妳得忍忍--」
「唔……」渙散的目光集中在他炯炯有神的眼瞳,然後夜兒就見他俯下頭--
不不,他該不會是要以嘴吸去她肩上的毒血吧?!難道他不知毒液極有可能因一個小小的傷口而滲入他體內,使他命喪?
夜兒微弱地喃喃:「管非……不……不要傻……」
他那樣睿智的思慮,不可能不知道的,那……為何要冒著危險救她?
為什麼……
她想哭了。
管少陽專心地在她肩上一吸一吐,赤黑的毒血漸漸轉變為鮮紅色,而他也緩下動作,分神觀察她的狀況,這一望,卻發現不知何時她的臉龐早已佈滿淚痕。
「妳怎麼了?很痛嗎?」他長指為她拭去淚滴,稍一提力,便發現指稍抖顫了下。
糟!他的頭開始昏沉,或許是方才處理不慎,而讓毒血滲入他體內,毒性發作了?唉,他真是急瘋了,一心只為搶救她,才忘了該運氣保護自己,以防毒液侵入。
事實已證明,他的確無法忽略那個不知不覺盤旋心頭的她了。
「不,不是痛。」黎夜兒貪戀他指尖的溫暖,吃力地抬起手,握住他。「你這樣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管少陽笑了一笑,力持視線平穩。「妳忍一忍,毒血清除後傷口很快就會痊癒。」
「為什麼救我?」黎夜兒仍偎在他胸前,微弱地問著心底的疑問。她想知道,之於他的奮不顧身有何等的含意?
「妳是我的責任……」管少陽按住自己穴位,暗自以內力逼出毒氣。
「只是責任嗎?」夜兒幽幽說道。「謝謝你的男兒擔當。」
是啊,也該只有責任,她還想聽到什麼呢?
「妳--可能不知道--」管少陽拳頭收了又放。大半的毒性經由內力排出了,僅剩下時間,他需要時間休息……
意識快要渙散,管少陽抓住了夜兒的手,嘴角動了動。「保護喜歡的人,本就是男人的責任。」
夜幕低垂,洞內燭火閃動,映出巖壁上彼此相依偎的身影。
「嗯……」
管少陽眉心皺了皺,祛除蛇毒後虛軟的身軀總算注入了些力氣,但從未有過的恐懼感此時仍籠罩他的心頭不去。
若是這山洞不夠隱密,而方才歹人循路來斬草除根,綠羅裙兒的小命就將在他身上損落,他懷中依偎的人兒就是冰冷無氣息的屍體……
彷彿仍在確定內心的踏實般,他伸出手撫了撫她的臉龐,雖然不若以往紅潤,但總算撿回一條小命。
「還好,妳還在我身邊。」他屏氣許久的緊張終於散了去。
管少陽撐起上身,輕輕地移動,盡量不驚動懷中的人兒。
感受到些微的震動,夜兒長睫抖顫了下,倏地,她睜開眼。
「你醒了?」四目交觸,她仍有一絲懷疑地問道:「不是夢吧?」
他的夜兒嚇著了,管少陽心疼地輕道:「傻氣!躺了那麼久還想睡?」
他大手揉揉她隨意綰起的發,柔軟的觸感讓指尖流連不去。
那話中伴隨的調侃語氣是別人學不來的,夜兒知道只有他!
「哇」的一聲,她衝進他懷裡。
「是你,真的是你!你終於醒了!」
黎夜兒像是個溺水抓住浮木的人,雙手摟住他的頸項不敢稍放,生怕這一放手,她又得重複那種像是失去所有的絕望感覺。
「你怎能那麼過分!明知自己會有危險,卻又為我吸去毒液,你知不知當我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模樣有多害怕?我怕……怕你就此丟下我不管,我已經習慣依靠你了,沒有你的我該怎麼辦?」
黎夜兒一古腦兒地將內心話傾瀉而出,完完全全的心意呈現在他面前,如此純然不矯飾的真心哪……
女人的甜言蜜語他聽得多不勝數,但從未像此刻心頭的震盪不去的悸動,多想假裝不在意地忽視,但……此刻他竟有就此沉醉不想起身的念頭……
「噢!好痛……」管少陽突然唉叫出聲。
「哪兒痛?」黎夜兒緊張地想察看他的痛處,卻在背脊退後時抵入他溫熱的大手。
「你?」她抬眼看他。
「好痛,妳抱得我好痛……」管少陽的眸裡帶著笑。
瞧他笑的……他根本好得很!
「你又耍我!」夜兒氣呼呼地低嚷,偏過頭去不看他。「你明明沒事。」
「誰說我沒事的?」他靠近她輕道:「為了救妳,我差點連命都沒了耶。」
一聽他以玩笑的態度提及曾遭受的危險,她的一顆心就提得老高。
「你還說!還說!冒著自己生命危險去做沒有把握的事,值得嗎?」
手中的柔荑握得他死緊,源源不絕的冰冷自她手心傳遞給他,管少陽才歎了口氣。
「對不起,嚇著妳了是嗎?」
夜兒惻然地輕搖螓首。「該說抱歉的是我,我不該單獨行動,你早就告誡過我的,而我卻任意恣行,惹出了危險還連累了你--」她抬頭,難受地看著他。「對不起。」
「傻瓜,都說保護妳是我的責任了,何況,意外--原本就不是妳我可控制的……」他莫測高深地道,垂下眼睫的黑眸閃過精光。
一次可叫「意外」,然而連續的意外就不單純了,他十分肯定對方是為黎夜兒而來。是什麼動機?他到現在仍猜不透。
「保護喜歡的人,本就是男人的責任……」
他昏迷前的話語淡淡地飄進她腦海,夜兒的心懷有了一種溫存的感覺,緩緩地包圍了她害怕的心靈,不管他說的是有心抑或無意,她都會好好地將它珍藏。
「你渴了吧?我去為你倒杯水。」她朝他漾開了絕美的笑容,起身。
「嗯。」管少陽回過神,視線轉回她身上。在他昏迷期間,她已經換上了簡單的白衣長袍,清靈素雅得就像落入凡間的仙子……一道金色的光芒在腳步移動之間透出,他仔細一看,原來在她光裸的足踝上繫著條金煉。
黎夜兒很快地端來了水,遞給他。
「你在瞧什麼?」
她注意到他正專注地看著某種束西。
「那腳煉是哪兒來的?」他指著她白皙似雪的腳踝,那鏈子形狀特殊,不似一般女子綴飾的金品。
夜兒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蛋。他的昏厥讓她憂心忡忡,一時間竟忘了自己尚未著鞋。
「哦,這鏈子嗎?這是我自小就戴在腳上了。」她解釋道:「我想這是爹娘留給我的遺物之一,也就沒想過要將它卸下。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我是覺得它的形狀很特殊,好奇。」管少陽拉過她,仔細端詳。
如果他沒看錯,那煉墜上的依稀是把鑰匙模樣;將鎖匙塑成煉墜……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