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莊夢蝶泫然欲泣地說:「你早說過這杯子是鎮店之寶,只把它擺在吧檯當裝飾,不拿出來使用……」
「那你為什麼明知故犯?」
「可是這位客人說什麼都要用這個杯子,不管我怎麼說都不聽,甚至威脅說如果不拿出來就要撕破我的衣服,對我亂來……嗚嗚,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屈服在暴力之下,把店長最重要的寶貝拿出來,請店長懲罰我吧……」
孔思賢忽然覺得空調太弱了,他全身都在冒汗?
「我知道了,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孟可晴拍拍莊夢蝶的肩膀,安慰她,然後將蘊含十二萬分怒火的眼神直刺孔思賢。
霎時,孔思賢後悔得想掐死脅迫他來的管衣仲。
「是啊!以暴力威脅女服務生,太差勁了!」咖啡店裡的其他客人開始加入圍堵行列。
「就是有這種差勁的男人,才會有家庭暴力、性暴力等層出不窮的社會案件發生!」一位女仕推了推眼鏡,鄙視地冷哼一聲。
「女孩子是出來工作,可不是出來讓男人騷擾的!」一群穿著高中制服的女孩邊說邊到吧檯結帳,然後,她們走到孔思賢桌旁,朝他的臉潑了好幾杯水。
孔思賢無奈地拿起紙巾擦拭水珠,開口辯駁:「我沒有威脅她,更沒有要求要用這個破杯子——」
話還沒說完,他濕漉漉的臉頰多了個巴掌印子。
孟可晴氣憤而沉痛地站在孔思賢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既然認為這是個破杯子,何必強行要求要使用它?對你這種下流混混來說,當然不知道它的價值,更不會清楚它在我心中的份量!雖然玫瑰屋歡迎任何人來訪,但現在我必須請你立刻離開!」
「我是被蝸牛嚇到,才會——」
孔思賢倏地閉口,突然意識到不小心把「這個已經打破的杯子」,簡稱成「這個破杯子」帶來的後果。
孔思賢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起身就走。
「店長,我幫你撿,你回吧檯照顧店裡吧!」孔思賢一出門,莊夢蝶放下遮住臉的手,蹲下來幫孟可晴撿碎片。
「麻煩你了……」孟可晴眼眶已經紅了,「這些碎片一片也不能少,把它們全放進這個小竹藍裡。」
「交給我處理,你快回去吧。」
「嗯。」孟可晴回到吧檯裡。
方纔的紛亂,韓玖菲始終靜觀其變,趁莊夢蝶旁邊沒人,她走了過來,也跟著蹲下:「這樣做太狠了。」
「什麼事?」
「還裝傻!你對付孔思賢,我能諒解你有自己的考量在,但店長是無辜的,你害她損失心愛的杯子,不內疚嗎?」
「呵呵,誰教她敢亂喊我。」莊夢蝶微笑著撿起碎片。
「你是故意的?」
「我是開玩笑的。」莊夢蝶搖搖頭,輕聲歎道:「我是那種錙銖必較、陰險毒辣、喜歡算計他人的人嗎?連玖菲都不瞭解我,還有誰能瞭解?」
「……」說實在話,韓玖菲並不覺得莊夢蝶在開玩笑。
「啊!我可愛的東尼不見了!」孟可晴突然低呼一聲。
莊夢蝶站起身,將夾在菜單中的特大張蝸牛彩照送回吧檯,「你的東尼在這裡呢!剛才掉到地上,我把它撿了起來。」
「謝啦!一分鐘沒看見東尼,我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東尼,孟可晴最心愛的蝸牛,陪伴她整整四年,即使在必須離開它出外工作的白天,孟可晴依然將東尼的放大照片貼在吧檯裡時時欣賞。
「那可要把這張照片黏牢一點才行,萬一不見可就傷腦筋了。」
「當然!」孟可晴將照片貼回吧檯,自己的正前方。
等莊夢蝶回到碎片現場,韓玖菲忍不住滿腹疑惑地問:「我沒有注意到孔思賢為什麼突然把菜單扔出去,難道是你把那張東尼……」
「喔?你說那張被風吹落的照片?」莊夢蝶可愛的笑了:「我只是恰好撿起來而已,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韓玖菲明白,所以乾脆住口,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
「那我們繼續撿吧!」
「唉,我是客人耶!」
「玖菲是店長的客人,卻是我的朋友嘛。」
「認識你,真是我前輩子修來的福氣。」韓玖菲歎口氣,繼續埋頭苦幹。
「我也這麼認為。」
「不錯嘛,你總算有點感恩之心了!」韓玖菲滿意的點頭。
「認識我,的確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莊夢蝶輕拍韓玖菲無力的肩膀。
「……唉!」韓玖菲已經說不出話了。
第六章
夜幕悄然無聲地落下,莊夢蝶挽著管衣仲的手臂,笑呵呵地走著。
「工作一天,你累了吧?」管衣仲抬手一看,八點半。
「我還好,只是第一天做事,給可晴姐添了不少麻煩。」
莊夢蝶實話實說,因為跟孟可晴相比,她的這點「辛勞」壓根不算什麼。
「我就覺得奇怪,可晴的臉色灰暗,連笑容也不見蹤影,你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剛到玫瑰屋接莊夢蝶時,管衣仲就覺得不太對勁。
「說不定是燈光的影響。」
「不對,可晴常說,只要有客人在,臉上就必須有笑容,儘管當時身體不舒服也得擠出笑容。可是剛剛她不但沒有笑容,甚至連眉頭都蹙了起來,這很不尋常。」
「或許是為了今天發生的色狼騷擾事件而煩心吧?」
「色狼騷擾事件?」管衣仲緊張地問:「你被騷擾了?」
「衣仲,世上壞人真的不少,我以前還以為大家都是好人……」
莊夢蝶偷覷了管衣仲一眼,後者倏地停下步伐,捉住她肩膀,大驚小怪地問:「你有沒有怎麼樣?對方做了什麼?」
「我……」莊夢蝶垂下頭,幽幽歎氣,「那個時候,我一直在心裡呼喚你,心想你一定會及時出現救我,可是……你始終沒有出現……」
「真該死!我還以為玫瑰屋不會發生這種事!」
「不關可晴姐的事。」莊夢蝶再歎。
「對,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裡,如果我也待在店裡,怎麼可能讓這種無聊男子有機可趁!」管衣仲氣得捶胸頓足。
「若是以前,你一定不會把我留在陌生的地方……」莊夢蝶又歎。
莊夢蝶連續的歎息,聽得管衣仲憂鬱指數急升,「抱歉,我太輕率了。」
「離開玫瑰屋之後,你到哪裡去了?」
「我去學校看看有沒有挽救的辦法,讓你回學校。」
「何必多此一舉?」莊夢蝶搖頭。
「話不是這麼說,總要試試看,畢竟你是一時考慮不周,才會……」
不給管衣仲說完的機會,莊夢蝶道:「這是我深思熟慮後所下的決定,絕不是你認為的一時任性。」
多年乖巧可人的「好女孩」可不是白做的,漫長歲月裡,她一邊接受管衣仲悉心呵護,一邊暗地思索足以一鳴驚人的趕人計劃。
在她尚未成型的盤算裡,管衣仲最後應該落得灰頭土臉、落荒而逃的下場。可不是六月十五日一到,微笑著揮手道別的局面!
「就是不信才會問。」管衣仲追上她的腳步。
「憑什麼不信?」
「憑我對你的認識。」
「你是怎麼看我的?」
「我只知道,小蝶是個聰明的女孩,不會做這種罔顧自身權益的傻事!你坦白說,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你選擇在畢業典禮前退學?」
「為了什麼……?」莊夢蝶佯裝沉思中。
「告訴我理由。」
莊夢蝶沉吟半晌,「不為什麼。」
該怎麼解釋她看了少女漫畫後,忽然生出退學的奇異想法,並立即起而力行的轉變?只能說書中女主角鍥而不捨追求愛情的態度,喚醒她沉睡多年的「本性」,讓她自串聯而來的打擊中清醒。
「還有,思賢下午打電話給我,他很生氣。」管衣仲知道問不出什麼,轉換話題。
「他說了什麼?」
「思賢只說,既然你當眾下了挑戰書,他不接就不是男人,並要我轉告你,他不可能就此認輸,然後就掛了電話。」
「我不清楚他的意思。」莊夢蝶佯裝不甚瞭解地搖搖頭。
「你真的不清楚?」
「我又不是孔思賢肚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他的想法?只不過我曾聽說菁英份子偶爾會突然腦筋打結,說不定他就是這樣。」
「可是我卻覺得思賢的話,比較像憤怒到了極點後所撂下的狠話。」他很清楚,孔思賢可不是會無端發火的人。
「天氣這麼熱,人的火氣比較大。」
「小蝶,你又做了什麼?」
管衣仲有點後悔,他不該讓孔思賢一個人過去咖啡店,甚至故意讓孔思賢誤以為他隨後會到,實際上他是晚上才有空前往。
「我身上既沒有機關鎗,也沒有手榴彈,哪有可能對他做什麼?」莊夢蝶聳肩,如果有這些玩意,孔思賢根本不會有向管衣仲告狀的機會。
管衣仲歎息,「昨天令尊在電話中講了一些你的往事,我並不相信。再說,那時的小蝶還不是我疼愛的小蝶,有何作為也與我無關,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