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爺有這麼多姐妹關心,犯不著再多個她為爺擔憂。這話不是擺明了不把爺放在眼裡嗎?咱們姐妹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氣不過,想給她一點教訓。」杜瀲灩一古腦兒的將不平傾倒了出來。
大廳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得似乎連根針跌到地上都聽得見聲響。
雷傲天銳利的眼光直盯著蜷在他腳邊的趙雅,沉聲問:「你真這麼說?」
清冷的目光抬了起來,沒有避開他的視線,淡淡地回答,「嗯!」
精光閃爍的鷹眼緊盯著她清麗的容顏,好半晌後,在諸位姬妾幸災樂禍的眼光中,雷傲天竟仰天大笑了起來。
眾姬妾以為雷傲天就算不大發雷霆,起碼也會對趙雅指責一番,哪知他竟然仰天大笑,而且還笑得頗為開懷,令她們不由得一愣。
雷傲天大笑連連,伸手揉亂了趙雅的一頭青絲,頻頻搖頭,表情卻是寵溺的,「全天下的女人,大概就只有你會對我如此不屑一顧,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是該好好懲戒你一番才對,偏偏我就喜歡你這脾氣,這麼高傲、這麼冷靜、這麼投我的喜好。唉——真是被你吃定了。」
這般甜膩的話語,教眾姬妾全驚訝的倒抽一口氣,變了顏色;倒是當事人趙雅,表情仍淡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悅之色。
「就為了她這句話,你們不只對她又打又罵,還把她推入池塘,來個見死不救?你們還真是蛇蠍心腸啊!」大笑過後,雷傲天凌厲的眼神再度轉向一干姬妾,食指輕扣著椅背把手,懶懶地陳述。
「爺,她對您這般不敬,您還……」杜瀲灩不甘心的喊道。
「她怎麼對我,是我跟她的事,什麼時候驚雷堡變成由你來做主了?」
「可是……」
杜瀲灩還想再說,卻遭雷傲天打斷,「而且,你們如此欺她,也不全是為了替我出氣吧?應該還是為了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心有不甘,才如此欺人。」一針見血的話語,狠狠戳入眾姬妾的心頭。
「從雅兒一進門,你們對她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推她、打她,你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他的聲量未曾抬高,表情也未見厲色,可那漫不經心的神色,卻教眾家姬妾駭得直打顫。
「人家說,嫉妒的女人最醜陋,你們正好印證了這一點,我雷傲天一向只要最好的,留著醜女人在我身邊,不是降低了我的品味嗎?」
眾家姬妾心頭一驚,「砰」的一聲全跪了下去,嚶嚶泣泣的哭成一團,「請爺恕罪。」
「爺開恩,別趕走妾身。」
「雲兒只願服侍爺一人,求爺不要趕雲兒走。」
淒切的哭喊懇求聲此起彼落。
雷傲天冷冷一笑,轉向趙雅,寵溺的問道:「我可以把這些人的處置權交給你,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如何?」
冷然無波的目光對向他凌厲的鷹眼,輕輕蹙起眉心。
大手一伸,他撫平趙雅眉心那礙眼的皺褶,雷傲天微笑道:「要我提供你方法參考嗎?輕一點的,你可以命人拖她們下去狠狠的鞭打一頓,或貶她們做婢女;重一點的呢!就把她們賞給我的手下,讓他們享用。你愛哪一種?」
輕柔的聲音,彷彿只是在與趙雅商量無關緊要的小事,而非殘忍的處決自己的侍妾。
眾姬妾聞言,心中更為驚慌,嚇得臉色一陣死白,哭聲更是淒慘了,就連高傲的杜瀲灩都一臉慘綠,呆若木雞的跪在當場。
這就是依靠男人的下場呵!郎君有情時,捧若掌心珍寶;郎君無情時,便棄若敝展,生死由人、命運由人,偏偏女人們卻視其為一生的歸宿,前仆後繼的急欲攀附住一個男人,彷彿這樣就能找到一生的保障。
愚蠢哪!
一抹冷笑爬上了趙雅的唇邊。
雷傲天可沒放過趙雅唇邊的嘲諷笑意,「怎麼樣?我的小野貓。」
「讓她們走吧!」趙雅淡淡的道。她沒那麼多同情心去同情這群欺她、害她的女人,但她也不想與這群愚昧無知的女人苦苦計較。
雷傲天揚起眉,」她們這般欺負你,難道你不想報掌摑及落水之恨?」
「我和巧兒都沒事,連這點小事都要報仇的話,那天底下的仇,哪報得完呢?」趙雅輕描淡寫的回答。
「我的小野貓這般識大體,也難怪我會寵你了。」雷傲天讚賞的道,頭並未抬起,大手眷戀的摩挲趙雅額邊柔嫩的肌膚,「你們都聽見了,今天就看在雅兒的份上,暫且把帳記下,下次如果膽敢再犯……」冷冷的笑聲,提供眾姬妾想像的空間。
眾姬妾又是磕頭,又是謝恩的,額達猶自淚痕狼藉,但唇際已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正要退去,雷傲天冷淡的聲音又追了過來,「慢著。」
諸位美人心驚膽跳的回過頭,就怕雷傲天會反悔,要把她們貶為奴婢,或是賜予他的手下作樂。
「你們還沒謝過雅兒吧?要不是她的話,我可不會輕易燒了你們。」雷傲天淡淡的提醒。
諸位美人面面相覷,甚為猶豫,但在雷傲天面前又不敢造次,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低下頭對趙雅道謝,唯有杜瀲灩依舊抬高下巴,蒼白著臉,抿緊唇瓣地不發一語。
「瀲灩?」
石雕般的人兒終於輕輕轉動頸項看向雷傲天,一臉的傲然不屈。
「你不想道歉是吧?」雷傲無閒閒地道:「我也不勉強你,我記得,我的侍衛長熊黑挺喜歡你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輕易的未潰杜瀲灩的自尊。她的男人只有爺呀!她是死也不肯讓那個粗魯不文的男人碰她半根指頭。
杜瀲灩氣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僵硬的彎下腰對趙雅道:「謝……謝謝雅妹妹……不罪之……恩。」
趙雅沒有說話,杜瀲灩怨懟的神情,她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被人當作是示威,不如沉默。
頃刻後,眾家姬妾退得一乾二淨,雷傲天將臉理進趙雅芳香宜人的髮絲間,「我替你出了氣,你該怎麼謝我?」
出氣?趙雅冷笑一下。「爺真是為趙雅出氣嗎?應該是為趙雅惹來殺身之禍吧!」
沒有人會感激她方纔所做的,她的既往不咎,只會被當成恃寵示威罷了。以前那姬妾是明著欺她,如今被雷傲天這麼一攪和,雖說是沒人敢再當面招惹她,可是化明為暗,只會令她更加防不勝防,雷傲天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雷傲天呵呵笑了,「你既然知道,剛才就可以要我把她們全趕出堡去,一勞永逸。」
「然後讓爺意圖降伏趙雅的樂趣降低嗎?」她淡淡地道,「趙雅不敢。」
事實上,想欺她的不是那群嫉妒的妻妾,而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就算她要他趕走了這群妻妾,他還是有辦法讓她在驚雷堡中過著度日如年的日子,他就是想逼她,想看她崩潰、看她降伏、看她哭著求他。心思被點破,雷傲天一點不悅之色都沒有,反倒笑得更加狂妄,「聰明的小野貓,自從你來到這驚雷堡,我的日子就變得有趣許多,我可不希望你太快投降呀!」
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他狂肆的印上一吻。
「你說,這場競賽到最後,我們兩個誰才會是贏家呢?」放開她後,他問。
趙雅沒有回答。
然而,雷傲天那低沉的笑聲卻捲起一陣曖昧不明的迷霧,透露出詭譎難測的氛圍。
第七章
柳絮
春日宴,
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三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長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
歲歲長相見。—馮延已·長命女
「夫人,您看,巧兒沒騙您吧!這園子裡的花都開了呢!紅紅綠綠的,著實美得緊,您成天窩在臥雲軒裡,怎麼看得到這樣的景致呢?出來走走多好呀!不但可以透透氣,又可以欣賞這些美麗的花兒。」巧兒興匆匆的拉了趙雅出來,一路上咯咯的說個不停,像只小麻雀。
「您看!夫人,那叢菊花聽說是爺打西域叫人運過來的,叫什麼……呃……翠華芳雲,巧兒長這麼大,還沒看過綠色的菊花哩!開得真美,夫人,您說是不是?」巧兒揚起天真的笑顏,仰起頭尋求趙雅的認同。
趙雅瞥了巧兒所指的「翠華芳雲」一眼,果然是極稀有的品種,花兒只有銅板大小,呈現淡淡的水綠顏色,迎風招展,怯怯惹人憐。
趙雅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淡淡地道:「的確是很美的花,巧兒,你若喜歡,就一個人在這兒玩吧!我先進去了。」身子一轉,她舉步朝臥雲軒走去。
「夫人……」巧兒連忙追了過去,「還有好多稀有的花兒您還沒瞧見呢!」她好不容易拉了夫人出來,就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散散心呀!
「我對這些花啊草的沒興趣,還是你自個兒去看吧!」趙雅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
「夫人。」巧兒頓了頓足,還是追了過去。「夫人,您總不能成天把自己關在臥雲軒裡呀!這樣會把人給悶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