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姐妹,說什麼客氣話呢!」魏蘭茵抿嘴一笑,起身繞到趙雅身後,「妹妹在繡些什麼?」
趙雅還沒回答,魏蘭茵已經驚歎的摀住唇,「好美的繡畫啊!」
寶藍色的緞面上,傲然展翼的雄鷹掠過冰樹奇山朝雲間盤旋而去,活脫脫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塞北景致,尤其那頭蒼鷹的眼神是那般銳利,展開的雙翼彷彿要覆天蓋地,睥睨群倫的姿態完全躍於緞面上,還有那冰樹奇山、漫天飛舞的冰雪,雖然整幅繡畫尚未完成,卻已不得不讓人讚歎,世間竟有如此細膩的繡功。
魏蘭茵連連發出驚歎,「雅妹妹的手真巧,竟能繡出這般景色,改天姐姐一定要好好的跟妹妹學習一番才是。」
「是蘭茵姐姐謬讚了。」即使被人如此稱讚,趙雅的表情依舊是不冷不熱的。
「雅妹妹這幅圖是繡給爺的吧?」字句像是詢問,語氣卻是肯定的。
「趙雅手拙,一點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怎敢冒然污了爺的眼?不過是繡來自娛罷了。」
來到驚雷堡,成天有人服侍得好好的,什麼事都不用做,堡內的姐妾又各個視她如仇敵,她無處可去,漫漫時光總得有個方式打發,只好重拾針莆。
「雅妹妹太謙虛了,妹妹這手繡功,放眼宇內,恐怕比得上的沒幾個。洛陽第一才女,真是名不虛傳,把咱們姐妹都給比了下來,真教姐姐好生嫉妒。」話是這麼說,魏蘭茵臉上仍佈滿讚美的笑,看不出有任何的妒意。
又說了幾句閒話,魏蘭茵這才領著丫環離去,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巧兒要好生照顧主子。
魏蘭茵一走,巧兒便忍不住道:「蘭茵夫人真好,又美,性情又溫柔。」
「哦!」澄澈的目光回到緞面上,趙雅重新抬起針莆,繼續為蒼鷹繡上雙足,不經心的回應著巧兒,彷彿根本沒有用心把她的話聽進去。
「是呀!」巧兒倒是熱心得一塌糊徐,「堡裡哪個人不說蘭茵夫人好?她連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好生溫柔有禮,跟瀲灩夫人完全不一樣,您看,她還親手為您煮了一碗百合蓮子羹呢!夫人,您就趁熱快喝了吧!」她捧起盅朝趙雅走去。
趙雅看也不看那碗羹,「我不餓,你若愛,就自個兒喝了吧!」
巧兒嚇了一跳,忙通:「這怎麼成?巧兒只是個奴婢耶!況且,這是蘭茵夫人專程為您煮的。」
趙雅也知巧兒無論如何是不敢喝掉那碗百合蓮子羹的,也就不再勉強她,「你先擱在一旁吧!」
「可是……」巧兒還想說些什麼,門扉上卻傳來兩聲輕叩。
「誰?」巧兒揚聲詢問。
「小人雷忠,爺命小的過來清雅夫人到大廳去。」
持針的手頓了一下,趙雅輕輕蹙了一下眉頭後,才淡漠的對巧兒點了一下頭。
巧兒會意,走到門口回話,「雷忠大哥,請稍待一會兒,夫人打點好就馬上過去。」
☆☆☆
一到了大廳門口,看到裡頭的景象,趙雅立即瞭然於胸。
只見一群姬妾正擠在大廳的角落裡,一臉的倉皇失措,面面相覷,焦躁難安的不停地變換姿勢,每個人眼中都帶著不安與恐懼的神情,一個個或絞緊了手,或壓著心口,卻沒人敢開口說一句話。
至於雷傲天,他斜倚在躺椅上,懶懶的支著頭,接過丫環剝好的水果,有一口沒一口的啃咬著,優雅的神情像足了一頭方睡醒的雄獅。
「雅夫人到。」雷忠領著趙雅站在門邊,稟告道。
雷傲天對趙雅揚了揚唇角,招招手道:「過來。」
趙雅穿過眾姬妾,朝他走過去。
雷傲天一臉愜意的拍了拍腳邊說:「坐下。」
纖柔的身子在他的腳邊落坐,溫順得一如女奴般,表情依然淡淡冷冷的。
雷傲天習慣性把玩著腳邊佳人烏黑柔順的黑髮,仍是一臉漫不經心的模樣,也不看向待審判的眾姬妾,逕自撫著趙雅如羊脂般的臉頰柔聲道:「臉還疼不疼?」
清冷的目光對著地上織錦踏墊,輕輕地搖頭,「不疼了。」
「真不疼了嗎?臉上的破皮還沒好呢!」右側小臉被雷傲天抬了起來,他審視著那已細不可見的傷痕。
「已經結癡,不痛了,過兩天癡落就沒事了。」眼角餘光清楚的看到眾姬妾眼中噴出的怒火,趙雅不禁暗自搖頭,自己前途未卜,還有心思爭風吃醋,女人呀……
「就不知會不會破相?要是破了相,我可會心疼的。」不捨的表情中,夾帶著只有趙雅看得出的別有用心。
這男人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連對付自己的姬妾,都用上如此狡詐的心機。他越是遲遲不肯表露心態,在場的諸位美女就越是心慌難耐;在她們的不安到達最高點時,正是擊潰她們的最好時機,雷傲天深明這個道理,才會故意晾著她們,只顧同自己「甜言蜜語」!
以不變應萬變,總會有人沉不住氣吧!果然,杜瀲灩最先按擦不住,向前跨了一步,咬著唇喊道:「爺……」
「來,吃點水果。」接過丫環遞來的桃子,雷做無狀似親妮的餵食趙雅,滿意的看見她生硬卻又不抗拒的動作,沒有理會杜瀲灩。
杜瀲灩僵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難堪得幾乎要咬破柔嫩的唇瓣。
又喂趙雅吃下一塊甜美多汁的果肉,舔去殘存在艷紅唇瓣上的汁液,雷傲天這才說話.「有什麼話,說呀?」他頭也沒抬,視線依舊停在趙雅美麗清凝的嬌顏上。
「爺,趙……雅妹妹落水只是個意外,雲兒不是故意的。」
「我問這件事了嗎?」雷傲天閒閒地道。
「爺……」杜瀲灩一愕。他叫她們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
雷傲天抬起邪佞的眼,「不過,既然你提了,咱們就把這件事處理一下。」銳利的鷹眼毫不費力地尋到縮在人群中的雲兒,淡淡的說:「雲兒,出來吧!」
雲兒嚇得一張嬌顏霎時蒼白,又不敢不出來,猛絞著手膽戰心驚的走出,「撲通」一聲跪下來,「是雲兒不好,請爺恕罪。」
「你好得很哪!連人都被你推下池塘,怎麼會不好?」
雲兒跟著雷傲天已非一朝一夕,雷傲天越是笑得親切,就表示他心頭的怒火越高張。雲兒駭得一雙膝蓋不住打顫,急急地道:「是雲兒不好,可雲兒不是故意推那……推雅妹妹進池塘的,只是一時管不住自己的脾氣,這才……請爺明察。」
「管不住自己的脾氣?」雷傲天掀起一邊的眉毛,「怎麼個『管不住自己脾氣』法?你倒說來聽聽。」他支著下顎,一臉興味十足。
「我……」雲兒咬著唇,一雙眼偷偷溜向眾家姐妹,就怕不小心說錯話,惹爺震怒。
看到雷傲天表情平和,虹兒不禁大起膽子道:「是雅妹妹的待女巧兒太不像話了,咱們姐妹才會動手教訓她,卻沒想到雅妹妹竟護著那賤婢,不小心教咱們姐妹錯手給傷了,一時沒站穩,才會不慎落了水……」她怕雲兒的供詞將自己給拖下水,於是挺身而出,將錯誤全推給了巧兒、趙雅,自己則撇得一乾二淨。
一干姬妾聞言,忙連連稱是。
「我問你了嗎?」雷傲天挑起眉,眼底閃過稅利的光芒。
虹兒連忙噤口,吶吶的退了回去。
犀利的目光再度轉回雲兒蒼白的臉上,「雲兒,我在等你回答。」
「我……我……雲兒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請爺恕罪。」雲兒情知瞞不過雷傲天,索性認罪,重重的磕下頭。
雷傲天冷冷一笑,「你也知道自己讓嫉妒沖昏了頭?虹兒、蘭兒、瀲灩,你們又怎麼說?」
三名女子立刻蒼白著臉面面相覷,沒人敢先開口。
「還有筠依、芊芊、芳華,你們又怎麼說?」雷傲天一個個點名,有的是動手打了趙雅的,有的是架住趙雅讓她被欺的,還有趁亂偷襲的人,無一遺漏;被點到名的姬妾嚇得幾欲昏過去,沒被點到名的也嚇得不住顫抖,想起了那日自己是如何的冷眼旁觀,又是如何的從旁起哄,合力欺侮趙雅。
杜瀲灩一咬牙,開口說:「爺……是雅妹妹太不知分寸,堡裡有堡裡的規矩,她卻仗著爺寵她,便要壞了規矩,教咱們姐妹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瀲灩,我雖知你生性高傲,總還以為你識大體,卻沒想到你氣量狹窄如斯,你太教我失望了。」雷傲天輕聲說,連連搖頭。
「爺,您再寵雅妹妹,也不能偏私不公呀!」杜瀲灩不平的抗議。
「怎麼說?」雷傲天挑眉詢問。
杜瀲灩深吸了一口氣,「雅妹妹初到堡裡,就仗著爺的寵愛,不把咱們放在眼中,看到咱們姐妹總是愛理不理的,就連身旁的丫頭也是一個樣兒,主子說話,竟敢插嘴,她不只不把咱們姐妹放在眼裡,連爺也不放在眼裡,還說……說……」
「她說了什麼,你倒是說呀?」他依舊把玩著趙雅的髮絲,享受那如絲緞般的柔滑觸感,悠哉悠哉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