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掌韓淵是這兩三年才在江南竄出勢力,在江南的聲勢甚至快凌駕在我們無極門之上,不過,他做生意的方式極為狠辣,對待敵人毫不容情,即使是女人,也不會心軟。
「前些時候,我聽說嘉興花魁柳青青仗著韓淵垂青,有意入主綠柳山莊,不料竟被韓淵所拒,柳青青因而老羞成怒,竟聯合韓淵的對手對付他,不過這件事被韓淵識破了,將那對手鬧了個傾家蕩產。至於柳青青,韓淵說她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妄想興風作浪,所以就毀了她的容。據說看到她被毀的臉的人,全嚇得以為撞見鬼,而柳青青遭此厄運,人也瘋了。你說,像這樣的人,我怎麼放心帶你去找他?」
「他……他不會這樣的……」無言連連搖頭,一臉不敢置信。
「在諸多傳聞中,這還是最不足為道的呢!」
「這……」他真的變成這麼狠辣的人?無言的心神不禁一陣激盪。
在她日日夜夜輾轉的思念中,她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著他的一切,在她的想像裡,他是有所改變,他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堅毅不群,然而,在她那天馬行空的想像世界裡,她從未想過他會變得如此無情,如此心狠手辣。
「無言,如果你放心不下,那麼我會派人緊盯著綠柳山莊的動靜,你犯不著親自走一趟。」無情乘機道。這句話,她早想說了。
「不。」無言輕輕搖了搖頭,聲音細微卻堅定,「無情,謝謝你的關心,師兄的毒術不是普通人能應付的,一旦出了事就來不及了,我非得親自去一趟綠柳山莊,不然我放心不下。」
她那樣的堅持也不禁令無情嚴肅了起來,她沉吟了一下,問:「無言,你識得韓淵的,是不是?」
「我……」無言咬住唇,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
「你一定識得韓淵。」無情篤定地道,而且,依她猜想,他們之間還有一段非比尋常的交情。
「我是識得韓淵。」無言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只能告訴你這些,無情,我非找到韓淵不可。」
見她堅持,無情也不再阻攔,「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韓淵雖然離開綠柳山莊,不過我們還是到嘉興去吧!沿路我會叫探子打聽消息,即使韓淵的行蹤再隱秘,總是會教我們找著人的。」
「謝謝你,無情。」無言誠摯地道。
無情揮了一下手,說:「謝什麼呢?少見外了。」
匆匆用完早膳,她們便收拾了行李,走到樓下,殷無情出面結賬,無言則在角落等著。
等待間,一聲淒慘的叫聲突然傳進客棧裡,一名看似三十出頭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衝進客棧大廳,嘴裡不住「啦啦」地喘著,臉部表情扭曲,看似痛苦非常,全身不住地痙攣著,口邊逸出白沫,橫衝直撞的身子更是不受控制地撞翻了好幾張桌子。
「阿順,你怎麼了?」店小二急忙衝過去想要扶住那男子,那男子卻狂亂地把手一揮,而後身子重重地跌了下去,在地上滾來滾去,引來店裡客人們的注目。
「是癲癇吧!」店內的客人議論著。
「趕快拿塊布給他咬住,免得他咬傷了自己的舌。」有人這麼說。
那叫阿順的男子此時的症狀正是癲癇患者的症狀,只是……
無言兩道細緻的眉輕蹙了起來,似是在思考些什麼。
那男子痛苦不堪地在地上胡亂滾動,店小二連拉都拉他不住,沒一會兒,他竟直直滾到無言的身邊來。
無情正好結賬回到無言身邊,她蹙了蹙眉,一張俏臉露出嫌惡之色,伸手便要推開那男子,忽聽得無言急道:「無情,別碰他。」
無情的手原本已快要按到那男子肩上,卻因無言的一句話而收回手,往後退了步,愕然地看著無言。
「不是癲癇,是催命海棠。」
無言一句輕柔的話方吐出來,無情整個人一凜,「催命海棠?怎麼可能?」
她亦是善用毒的人,知道催命梅棠堪稱天下十大奇毒之一,這種毒花長於瘴氣瀰漫的沼澤旁,受各種毒氣所滋養,中毒者會出現癲癇症狀,卻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此毒性最詭異的地方,便是會令身中此毒的人成為毒餌,其他的人只要碰到這毒餌,便會全身潰爛而亡。只是,這樣的奇毒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荒郊野外?!
可仔細一聞,果然,空氣中正透著淡淡的花甜香,無情不由得神情一變,拉住無言朝後退了好大一步。
「我的手……我的手……」淒慘絕倫的慘叫聲由客棧一角尖銳地響起,只見方才伸手去扶那男子的店小二高舉著手,一臉驚恐,他的手原本還好端端的,此刻卻開始潰爛,散發出惡臭味。
「快,去取醋來,把手漫到醋裡。」無言喝道。
眾人正自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聽見無言的話,另一名店小二立刻去捧來了一罈醋,而那中毒的店小二不敢有半分遲疑,馬上把手浸到醋裡。
毒餌仍痛苦地在客棧裡不住地打滾,但其餘眾人在看到店小二中毒的情形後,哪還有人敢站到他身邊去,老旱避得遠遠的了。
無言默然地走向「毒餌」,指間銀光一閃,以銀針封住了那人的穴道,只見毒餌重重喘了口氣,原本不住扭動的身子竟緩下了,最後他閉上眼睛,似是昏迷了。
無言拿出一個藥瓶,倒出兩顆藥丸,拿給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店小二道:「給他們服下。」她又轉向門外,聲音不重不輕地道:「師兄,你人既已到了,何不出來與小妹一敘?」
無情一凜,戒慎地轉向客棧大門。
一個尖銳如鐃鈸的聲音傳了進來,哈哈大笑道:「師妹好耳力,師兄可佩服得很。」
腳步聲響起,一名男子走了進來,這男子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身形瘦長,簡直就像根竹竿,但那張臉倒是長得蠻俊美,只是陰氣太重,讓人感到不舒服。
無情冷笑一聲,聲音仍是不減嬌媚地道:「西門鷹,你好啊!當了兩年的烏龜,現在膩了,肯爬出龜洞了是不是?」
「好說。殷堂主,我的腐骨蝕心丹滋味如何?」
「也不過爾爾,幻影醫仙一出馬,我們師兄妹倆還不是好好的嗎?真可惜了這些催命海棠,堂堂天下十大奇毒之一,偏偏在你手上給糟蹋了,三兩下就給無言識破。」
「我說西門老兄,你使毒的技巧也該再磨磨了,師兄輸給師妹,嘖嘖,要是我,可羞得這輩子都不敢出門了。」
無情的聲音嬌柔,媚眼如絲,可是櫻唇中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命中西門鷹最在意的痛處,令西門鷹勃然色變,一張陰氣森森的臉漲得通紅。「要不是師父偏心,把絕技都留予師妹,我又怎會輸給她。」
「如果我是絕命老人前輩,我也不敢把絕技教給你,免得遺害世人。」無情不屑地說。
「殷無情,你……」
「怎麼,又要朝我下毒了是不是?」無情見他衣袖一動,便事先點破他的舉動,「我勸你最好不要,無言在這兒呢!要是下了毒又被解開來,你這臉可就丟大了。」
西門鷹氣得渾身顫抖,卻是一句話也駁不回去。
無言素知無情口齒伶俐,可是她居然能把師兄氣成這樣,卻也令她不由得好笑,但她知道,要是她真笑出來,那可真會把師兄氣壞了。
於是強忍著笑,她開口道:「師兄,你大費周章,連催命海棠都用上了,該不會只是想與小妹敘舊吧!」
西門鷹轉向她,再也顧不得形象地喝道:「師妹,我找你也沒有什麼事,只是要你把《絕命毒經》交出來。」
「《絕命毒經》?」
「沒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老傢伙生前把他一生中的絕技全寫成了書,這本(毒經》就在你手上,把它交出來,我便不會再為難你。」
無情「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真是笑話了,論武功,你不是我的對手,論毒功,你不是無言的對手,還說什麼不會為難人這等蠢話,閣下臉皮之厚,還真是我生平僅見。」
「殷無情——」無情的話氣得西門鷹咬牙切齒。
「師兄,」無言出口打斷他們的對峙,「《毒經》之事,我們慢慢再說,只是你在客棧外布下的桃花瘴毒性太強,普通人難以抵擋,你讓客棧裡不相干的人先行離去,莫要傷及無辜。」
無言話一脫口,西門鷹放肆的表情便再也掛不住;她居然察覺到他在客棧外布下了苗疆一帶的桃花瘴?!
這桃花瘴出自滇境,毒性極強,經他改良之後,無色無味,可無言卻發覺了。
他又妒又羨,認定無言的能耐會比他高,必然是因為習得了師父的絕命毒經。故而喝道:「想要客棧裡的人安然無恙,就先交出《絕命毒經》。」
「師兄,」無言長歎了口氣,「師父常說,毒技只是旁門左道;能害人而不能救人,醫術才是正道,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