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恨的黑色冷眸瞪著她,久久無法移開。
「怎麼啦?殷大哥。」蘇小惜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像是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出現存這裡似的。
殷無恨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好緊、好緊,好像不這麼做,她便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
「殷大哥,我快喘不過氣來了。」蘇小惜喊著,而後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發現那雙拖住她的健壯手臂居然在發抖。
而且,不只是他的手臂,連他的身體也微微的顫著。一瞬間,蘇小惜明白了,他一定是以為她身陷火海,所以方才才會奮不顧身的往火海裡面衝。
這個不畏死的男人,卻因為她的生死,而顫抖成這個樣子……
小惜一顆心跳得又快又急,像是要跳出她的胸似的。她伸手按住了胸前,卻怎麼也止不住胸口的悸動。
一直散在她腦海裡的迷霧,好像在突然間被人撥開了,對於自己的心意,她登時再明日不過了。
為什麼自己總在看到他後,就覺得安心?
為什麼自己老愛依戀著他,愛待在他身邊?
為什麼不愛與人有肢體接觸的她,卻老是一再的黏著他不放……
蘇小惜輕輕捧住殷無恨線條分明的臉龐,柔聲道:「我沒事,殷大哥。」
她的身子依然被摟得死緊,彷彿他必須借由她的體溫,才能確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似的。
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深愛著,她還能奢求什麼?只是……蘇小惜溫柔的小臉慢慢的流露出一絲苦澀。
如果不知道他的情意,她還能坦然的待在他的身邊,可是如今……
她不能再待任他的身邊了,否則只會帶給他心碎、痛苦!
命運早就注定了她不該愛人,也不該被愛。
可是……她捨不得啊!
她怎麼捨得離開這雙有力的臂膀,怎麼捨得離開這溫暖的胸膛,又怎麼捨得離開這看似冷漠,實則比誰都更溫柔侍她的男人?
罷了,是他們無緣吧、趁著他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她必須快點痛下決心。
當人晚上,蘇小惜留下了一封信,孤身一人離開了玄武堂。
第七章
傷痕
浪花有意千里雪,
桃李無言一隊春。
一壹灑,一竿綸,
世上如依有幾人?
——李煜·漁夫(一)
蘇小惜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
「師兄,你放了蘇姑娘好嗎,我們不可以這樣隨便拘禁一個人的。」一個溫柔的女性嗓音如此說道,聲音顯得有些中氣不足。回應那溫柔嗓音的,是個清冷中帶著些許壓抑的男性嗓音,「有她在,殷無恨才會肯來見你。」
「殷大哥不想來見我就算了,沒關係的。」溫柔的嗓音懇求的道。
「不,我知道你想見他,要你想見他,我就會想盡辦法讓你見著他。」那清冷聲音中充滿固執。
「師兄……」
蘇小惜一張開眼,就看到屋內有一名纖柔的女子正在與一名男子說話。那女子生得情秀,但身子看來卻非常虛弱,而那名男子一臉孤寒,嘴角嚴酷的緊抿著。
蘇小惜仔細一看,咦!他不正是曾砍過她手臂一刀,又一路對殷無恨窮追不捨的龍少奕嗎?
霎時,昨晚的記憶如潮水一般一湧而上。
她昨晚留書離開玄武堂,沒想到才偷溜出玄武堂不遠,便遇著了守株待兔的龍少奕,隨即被他敲暈,擄來這兒。
蘇小惜揉了揉發疼的後腦勺,環視了周圍一圈。
這是個很女性化的房間,織錦的床幔,和以薄紗為飾的窗簾,窗戶旁還擺了個繡架,桌上則放了把七絃琴,處處充滿了閨閣女子秀雅嬌柔的韻味,應該是那名女子的房間吧!蘇小惜暗自猜測著。
蘇小惜又左右張望了下,見眼前那兩人仍舊爭執著,她開始不耐煩了起來,忍不住開口迫,「這位姐姐,我看你還是算了吧!以龍少變這種固執的個性,你就算勸個三天三夜,也是沒用的。」
那女子一怔,轉過頭來,走向床邊,道:「姑娘,你醒了?」
蘇小惜,骨碌的坐了起來,小嘴一嘟,道:「早醒了。只是你們都顧著談話,沒人注意到我。」
女子歉然一笑,說道:「真對不住,姑娘。你現在可有覺得哪裡不適?」
「還好啦!就是後腦勺痛得緊。」蘇小惜看得出這女子心腸好,故意裝得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
女子馬上譴責的看了龍少奕一眼,然後回頭向蘇小惜道,「師兄下手太重了,姑娘請別見怪。」
龍少奕只是冷哼了一聲,算是反應。
反正蘇小惜也不期待他會道歉,便道:「算了,沒關係的,」她揉揉額,又看了女子一眼,這女子生得清麗,神態堪稱我見由憐,就是身子單薄了些,好像風一吹便會把她吹跑了似的。她又上動問道,「不知姐姐怎麼稱呼?這裡又是哪兒?」
「我叫楚依依,這裡是百花谷。」楚依依柔聲道。「你剛醒,一定渴了吧?我倒杯茶給你。」說完,她素手一伸,斟了杯茶送到她面前。
蘇小惜也不客氣的接過茶,喝了一口,潤潤乾澀的喉嚨。她眼睛瞄了瞄楚依依,再瞄了瞄龍少奕,問道,「你帶我來,就是想引殷大哥來百花谷?」
楚依依歉然的看著她,道,「蘇姑娘……」
「沒錯。」龍少奕也不否認,「殷無恨始終不肯來百花谷,我只好出此下策。」
「師兄,殷大哥肯不肯來,是他的自由,咱們不能勉強人家。」楚依依再次懇求。
「只要你想見他,他就得來。」他的語氣裡沒有絲毫的商量餘地。
這對師兄妹又開始你言、我一語的,聽得蘇小惜不禁挑起了秀眉。
「楚姐姐,你想見殷大哥是有什麼事嗎?」她再次插話。
只因為楚依依想見殷無恨,龍少奕就這麼大費周章,又是劫鏢,又是跟蹤的,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我……」楚依依咬住下唇,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龍少奕臉一沉,道:「這不干你的事,你乖乖待在谷裡別亂跑,等殷無恨來了,我到會放你出去。」
丟下話後,他衣袖一揮,轉身離去。
「師兄。」楚依依對著龍少奕遠去的背影喊著,然後又回過頭向蘇小惜歉然一笑,說道,「蘇姑娘,真是對不往,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師哥,放你回去。」話聲甫落,她已經追著龍少奕的身影翩然而去。
◇◇◇
接下來幾天,蘇小惜就一直被軟禁在百花谷裡。
雖然她是階下囚,不過龍少奕倒也不曾為難她,讓她吃好的、穿好的、與在神算山莊、玄武堂裡並沒有什麼兩樣,而楚依依每次一有空閒,便前來與她作伴。相處沒幾天,她便發覺楚依依的身子好像比一般人更加虛弱。
「沒什麼,這是從小就有的心絞疼,忍一下就過去了。」她微微一笑,手持著針,邊說邊縫製著衣服。
「沒法子治嗎?」她急念的問。
「聽說回魂花可治百病,師兄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尋找回魂花的下落,不過,那花最後還是落在別人手中。」楚依依輕笑道,沒注意到提及「回魂花」時,蘇小惜眼中閃過抹奇異的光芒。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這幾年,師兄帶著我遍訪名醫,想找江湖中傳聞的『北幻影』、『南聖手』,但是,這兩位神醫行蹤隱秘,又豈是那麼容易找的?而其他大江南北的高明大夫,也看了不少,但就是沒人拿我的病有辦法。」她溫柔的眼神飄向門外,「其實,我胸口痛也只不過是一時,但可苦了師兄,他日日為我擔心,就怕我再次發病。」那清麗的臉上,隱藏著複雜難言的情感。
「你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嗎?」蘇小惜問道。
「是啊!」楚依依淺笑的臉龐因回憶而顯得迷濛。「我記得五歲那一年,爹在路旁救了險些病死的師兄,從此,師兄就跟著我爹學武。後來爹過世了,就剩師兄陪著我。我常想,如果當時師兄沒遇見我們父女,對他而言,是不是會比較好呢?或許會有另外的人救了師兄,如此一來,他就不用為了我的病,整天憂心不已了。」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突然抬起頭來,對蘇小惜微微一笑。
「我會遇見殷大哥,也是因為發病的關係。兩年前,師兄帶我去北方尋藥。半途我發了病,可是師兄當時正在山上採藥,不在我身邊,幸好遇見殷大哥,救了我一命,不過,也因此害他被師兄糾纏,甚至連累了你。」她的聲音裡充滿抱歉之意。
「你愛龍少奕,是不是?」蘇小惜突然問道。
楚依依手上那件男子衣衫就是最好的證明,那一針一線裡,都充滿了她最細膩的柔情。
持針的於突然停住動作,楚依依低下頭來。
「你分明是愛龍少奕的,為什麼龍少奕會認為你對殷大哥有情?甚至不擇手段要他來見你?」蘇小惜不解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