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不經意的想起剛才他忘了替她把浴室的門上鎖,正想敲門提醒她時,他的念頭卻在那一瞬間轉了個方向,想要乾脆偷看一下。
他念頭才剛起,沒想到她就從浴室冒出來,嚇了他一大跳!
「我……我是來問你水夠不夠熱?沐浴乳和洗髮精就放在旁邊,要用就自己拿。」他趕緊裝作沒事樣地說。
米璃完全聽不進他的話,愷宓加諸在她身上的恐怖記憶還歷歷在目,現在他又這樣,只令她想立刻走人。
約翰臉色驟變。「你要去哪裡?!」他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臂。「我對你沒有惡意,我想幫你,所以不要走!」
他的雙眼在米璃的面前放大,嚇得米璃花容失色,誤以為白天的夢魘又要重現。
「不……」放開──
她馬上用力掙扎,爆出哀嚎,瘋狂地想扳開他的巨掌。
那混亂難辨的嗓音令約翰傻眼,她的聲音太糟糕了。
「留下來,外面雨越下越大,出去你只會凍死!」
雖然約翰真的對她沒有惡意,但由於不太懂得表達自己的情緒,他沒有好好跟她講明白,反而以最粗暴的方式對待她,悍然抱住她的腰不讓她走。
「不──不──」米璃害怕得嘶啞叫喊,拚命想掙脫。「啊──」
她的激烈反抗逼得約翰慌亂的將她拖向後面房間,直接推入黑暗中,再重重關上房門,不讓她離開。
「那房間給你睡,你就睡那裡!」
米璃被推倒在地,強烈的撞擊讓她疼痛不堪,擠出了眼眶裡的淚水。
沒有時間查看痛處,她從地上爬起,立刻衝到門前死命扭轉門把、拍打門板,著急的想出去。
約翰在門外哄著她。「我保證不會再有不規炬的動作,你相信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只是一逕地哭喊,一逕地擊打門板。砰!砰!砰!
「開門──開門啊──」
她嚇壞了,發出哭號聲。
門外的約翰正筋疲力盡地對著房門喘息,此時門鈴突然大響,嚇得他渾身一震,心跳漏了一大拍。
他呆望著大門,納悶誰會在這時來按他家的門鈴?
叮噹!叮噹!叮噹!
門鈴繼續以催命般的節奏響著。
約翰深吸一口氣,扒梳了幾下頭髮,整理好儀容,才出去開門。
「誰?」他問,從門板上的貓眼看向外面,眼一瞇。怎麼搞的,是住在隔壁街的老太婆,她來幹什麼?
戒心頓時鬆懈下來,他不耐煩地開門。
「老太婆,你有什麼事?!」
「壞事!」
一記男音由左側飄出,他急忙轉頭,還來不及看清來者,右頰瞬間衝擊而來的力道,已經將他打倒在地。
愷宓從容不迫的從門旁走出,滿臉不屑的問:「你是不是剛把一名小男生騙回家裡?他在哪裡?說。」
輕聲低語,但威脅感十足。
「不……我沒有……」
看見宋愷宓突如其來的站在自己面前,約翰滿懷不安,拚命的後退。
他知道宋愷宓是粉彩畫的專家,除了在藝術界裡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外,同時也是附近跆拳道教室的得意學生,他的拳頭有多硬,附近的居民都有概念。
「不說是嗎?不說我揍到你說!」
愷宓長腿一抬,作勢要往他鼻樑踢去,約翰嘴一張、眼一瞪,「啊」的一聲,當場嚇昏過去。
「沒用!還沒踢中,人就昏了!」愷宓嗤道。
「愷,人在這裡,我聽見哭聲了!」珍妮動作比誰都快,老早就溜進屋內。「哦,我的天呀,他一定嚇壞了,才會發出如此恐怖的聲音!」
「讓開,我來。」愷宓趕到她身邊,扶穩門框,飛腿閃出,「喝」地一聲一腳直接把門踢開。
珍妮愣在一旁,低吟。「愷,長久以來,我一直懷疑你有暴力傾向。」
他咧嘴笑。「是嗎?」
「好了,你進去救人,我去幫你監視約翰,免得他半途醒來。」
「交給我吧!」愷宓笑說,轉往房內。「小鬼,你在哪裡?出來吧,你安全了!」
剛才還聽見那小鬼在鬼吼鬼叫,怎麼門一開,就不見人影?
他猜「他」躲在衣櫃裡,於是伸手打開櫃門。沒人?
「出來吧,小鬼,我沒興致跟你玩捉迷藏。」
他邊走邊猜「他」藏身在哪裡,一眼瞄到床鋪時,他隨即會意地彎腰下探,瞧見床底果真躲著一團黑影。
黑影的兩隻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對他露出驚愕的神色。
米璃受了驚嚇,壓根兒認不出來者是誰。心一慌,急忙從另一方向撤退,迅速退出床底。
「是我,白天的那個人。」
是愷宓?!米璃聽到聲音,訝異的瞪圓眼睛。
「出來吧,我帶你離開,你不能留在這裡。」他大發慈悲的說著。
帶她離開?帶她上哪兒去?是不是又是另外一個陷阱?!不,她不相信,現在她誰都不相信!
米璃不自覺的弓起小小的身子,呼吸困難,恐懼的瞪著他。
他跨前一步,她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上床,再一鼓作氣跳到他背上,雙手抓住他肩膀、雙腿緊夾他的腰部,「砰」的一聲,發瘋似的用自己的腦袋猛撞他的後腦勺。
她狠毒的攻擊激起了他的憤怒,他不敢相信這小鬼竟然又攻擊他?!
「小鬼,我的頭是肉做的耶!」
他猛然出手扣住米璃的手腕,使出格鬥場上的過肩摔,旋身將人甩到床上去。
「我是來救你的,你別敵我不分……」糟,他頭暈了。
愷宓暗暗呻吟,扶住一旁的床柱站穩,視線有點迷離……
「呀!」
急升的腎上腺素使米璃一起身,又瘋狂的撲向他。
這次她將他推倒在地,整個人坐到他腰際,對準他的胸口,便是一陣「給你死」的拳打腳踢。
雖然她的拳頭不算太有力,但揮多了也是會痛。
愷宓的太陽穴飄痛起來,抓住米璃的雙手,噴火罵道:「你這傢伙是怎麼搞的?!都告訴你我是來救你的了,還……啊──」
她咬他,痛得他鬆手。
米璃神色驚慌,急忙想著下一個攻擊的部位。
住宿學校的修女告訴過她,男人身上有兩個最脆弱的地方,一個是胯下、一個便是鼻子。她看準他的鼻樑,咬──
「啊──我的鼻子──」
愷宓爆出的尖叫聲令房外的珍妮錯愕地瞠大眼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愷為何頻頻傳出慘叫聲?
她正欲前去查看時,房內又傳出另一聲慘叫。
「啊──我的脖子──不要再咬了!」
「啊──你是吸血鬼投胎嗎?」
「不要以為我不敢對你動粗……啊──」
咒罵聲、慘叫聲不斷,過了許久,愷宓才怒氣沖沖地出現在房門口,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線。
珍妮一眼就發現他身上的傷痕增加了,至於那個東方小男生則緊咬著他的腿不放,隨他拖行,縱使到達門口處,也死不放開。
※ ※ ※
回到愷宓家裡,脆弱的米璃臉頰上懸滿淚水,眼眶酸澀,「哇」的一聲,柔腸寸斷的嚎啕大哭。
她眼淚狂飄、哭得可憐兮兮的模樣是如此地惹人心疼,但她那副嚇死人不償命的嗓門,卻教人忍不住捂起耳朵,頭大的抗議──
「想辦法讓他閉嘴,我就快被逼瘋了!」
她在臥房死命的大哭,愷宓則在客廳受不了的大叫。
他緊壓耳朵,在客廳裡晃來蕩去,不懂上帝究竟開了什麼玩笑?怎麼賦予人類這種一開口就像鬼哭神號的可怕嗓門?
而莫名其妙的,他為何必須「義務」忍受這種恐怖聲音,他招誰惹誰了?
「知道了!」珍妮大聲地說,一轉回頭,又小聲的安慰埋在被中哭泣的米璃。「別哭了,乖,都過去了。」
她一逕地飆淚,對於一波接一波的驚嚇仍舊無法接受,來法國才一天,她先是面臨愷津不知去向,接著是愷宓一見她就脫她衣服的恐怖舉動,然後又是約翰的歇斯底里,教她怎麼受得了?
雖然愷宓救了她,也在回來的途中向她說明了他跟約翰非同類,白天脫她衣服的舉動,完全是誤以為她是讓他作畫的模特兒,並不是對她有企圖。
但,陰影已造成,她還是想哭……
「你問他到底在哭什麼?」
愷宓筋疲力盡地跌入沙發裡,攤開雙手,一把覆蓋住眼睛,以暫時舒緩頭痛症狀。
「沒脫離恐懼嘛。」珍妮拉大嗓門。「年紀這麼小,情緒當然比較難以平復了。」
不過仔細一看,這種模樣、這種骨架、甚至這種氣質,無論怎麼看,這可憐的孩子都是女孩啊!
愷怎麼會說她是男孩呢?他的眼力沒問題吧?
「我十七歲失去貞操時,感動都來不及了,哪像他這樣?!」
哭得沒完沒了的,像個男人嗎?
「你不能拿你那年少輕狂的風流史來相提並論!」珍妮又轉回頭,細聲地安慰。「別哭了,我幫你把濕衣服換下來,你會著涼的。」
珍妮抓著乾淨的袍子,疼憐地向米璃靠近。
「不……不要……」米璃直覺的往後縮,連她的觸碰都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