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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苗詠歡側著身一手支著頭,笑著對正伸著懶腰的言劍辰道早安。
她看他的眼神彷彿眼前是一幅誘人美景似的。
不知道她這樣盯著他看了多久了?
「早。」言劍辰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她的睡癖實在有夠差的,不只手抱著他,到後來連腳都跨到他身上了。她是睡得既沉且香,一點也不知道她的「枕邊人」受的是什麼樣的煎熬。
言劍辰想了一夜,不懂的是裡面的位子那麼寬敞,她為什麼不過去?偏硬要往他身邊擠?
被她折騰了一夜,直到天濛濛亮才合上限,一睜開眼就看到了笑臉盈盈的苗詠歡。
「你真的好漂亮喲,沒想到剛睡醒的你竟然這麼的慵懶。」
言劍辰橫了她一個白眼。相較於她一早的好心情,他是滿臉陰霾,氣得連開口說話都懶。
慵懶?這種形容詞也只有她敢亂套在他身上。
苗詠歡將言劍辰的不開口解釋為默認,無視於他隱忍的怒意,自顧自地接著說:
「再漂亮的美女,剛睡醒的那一刻都是見不得人的,而你卻不然,自有一分渾然天成的韻味。」
老實說,苗詠歡就認為自己剛睡醒的模樣見不得人,像蟲一樣無時無刻動個不停的睡相,讓她的頭髮一夜就成為雞窩,雜亂無章;剛睜開的眼是無神的,眼裡搞不好還有眼屎呢!這模樣怎能稱得上漂亮?沒嚇死人就不錯了。
可是言劍辰竟得天獨厚地擁有美好的一切,醒來的眼裡有著洞悉一切的清明,連那黑柔的髮絲竟也是一絲不亂,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言劍辰沉著瞼,緩緩地將在他臉上游移的小手拉下來。
「以後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話。」
「你麗質天生是事實啊!你絕艷的容貌不會因為別人的褒貶而增減一分一毫的,既然如此,何不大大方方地接受他人的讚美?」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該起身去替我打洗險水了,別忘了你是我的侍從。」他又板起臉訓話。
從這天起,苗詠歡正式成為言劍辰的侍從,只要他在行館,就會要求她形影不離地跟著他。
雖然同是部屬,他對她的態度和其他人卻有著明顯的不同,只讓她做些泡茶、磨墨的瑣碎事情,粗重的工作自有旁人代勞,她頂多只是打打洗臉水罷了。
兩人不僅同床共眠,連吃飯時也要她陪他,不讓她到大食堂和眾人擠在一起吃飯。知道苗詠歡吃不慣粗礪的乾糧,言劍辰還特別差人特意弄些小菜給她吃;雖不是美食,但也屬難得了。
面對言劍辰的疼惜和溫柔,她,迷惘了。
日子就這麼過了,漸漸地,粗心的苗詠歡也察覺到整件事有些不對勁,但她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還有飄在她身上那種刺探及懷疑的眼光也讓她不安。
整個別館正迷漫著一股不尋常的詭譎氣氛,空氣中彷彿有些什麼正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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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追查「苗永」的真實身份,言劍辰竟不惜做出假公濟私這等自己最厭惡的事來,派了兩名捕快快馬趕到蘇州苗家去查探消息。
這整件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不只睡眠不足,精神上也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這天,言劍辰在書房裡接見他派去蘇州的密探。
「怎麼樣了?」
「據查,苗人秀只有一名獨生愛女,而且已經出閣了。」
「什麼時候出閣的?」
「三天前。我們趕到蘇州的時候正好親眼見到苗人秀嫁女的盛況。」
「是嗎?」言劍辰沉吟。 「迎娶的夫家是何方人氏?」
「苗小姐嫁的是揚州首富華家,新郎倌是華家的獨子華少羿。」
華家?據他所知,揚州華家拜運河水運之賜,經營南貨北運的生意一日比一日興隆,擁有的船行、貨棧、客店更是多得不計其數。和苗家聯姻是否因為蘇州位於運河中樞,上達汴京、下通杭州的特殊地理位置?
苗家以植桑養蠶取絲起家,現有機杼五百、桑田數百畝,當然也有專賣布匹的布莊和繡坊,南方的織品在北方日受歡迎之際,更需要較大的貨船將織品北運。
華、苗兩家聯姻可說是門當戶對,且互蒙其利,難道,這樁婚事是結合兩家勢力的商業聯姻?
「華少羿長得怎麼樣?」
「這……」兩個捕快互看一眼,其中一個硬著頭皮回話:「呃,我們是覺得華少羿長得不如言公子漂亮,不過也算俊俏了。」
「那個華少羿看起來就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兒,沒什麼好的,就不知道為什麼外傳他是貌比潘安、才比子建的奇男子。」另一個補充。
言劍辰橫了他們一眼,這兩個粗人看男人,能看得出什麼欣賞才有鬼!
江湖、商界、公門,看來雖是三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但彼此間卻有某種程度的關聯,不管是明的或暗的。言劍辰不介入商場,但並不表示他一無所知,華少羿以華家繼承人的見習身份出外行走,這幾年在商界也闖出不小的名氣,人品、外貌、才學皆屬上品的確不假,只是他無緣親眼得見。
言劍辰冷哼了聲,這苗人秀還真有眼光!
「言公子,你就沒看到苗家嫁女的那個排場,光是陪嫁的嫁妝就夠嚇人的了,從街頭排到街尾還看不到盡頭。」
「這可是蘇州地方上的一件大事,蘇州三富之一的苗人秀嫁女,而華家又是揚州的大富,兩家聯姻光是嫁奩和排場,就足夠蘇州人茶餘飯後地談上三個月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話的講述當時的盛況。
這些話卻讓言劍辰的眉皺得更緊了。
「沒事了,你們下去吧!」他一直等到這兩個捕快講過癮了,才讓他們離開。
這麼一來,他先前假設「苗永」是逃家少女的想法就不成立了。若說她是苗家大小姐,為了逃婚而離家,這假設合倩合理,她逃家也算情有可原。
不過,苗家已嫁出獨生愛女,她也就不可能是苗人秀的女兒了,離家自然不是為了逃婚。那她又是誰呢?和苗家有什麼關係?看她那模樣又不像是丫頭,難道——難道會是苗人秀買回來的侍妾?
苗人秀膝下猶虛,想生個兒子繼承家業亦是人之常情,迎娶小康之家的女兒為妾,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不對,不對!言劍辰雙手捧著頭沉思,苗永和苗人秀同姓,她不可能是他娶回來的美妾。
苗永是苗家的使女?從小買回來的丫鬟與主人同姓在所多有,難道是苗人秀瞧著長大的苗永人美可欺,色心一起想強佔丫頭為侍妾,她不從,才連夜逃離苗家?
言劍辰為自己的想法震怒了。
忘不了他在苗府側門外遇上她的情景,擺明了是逃家,卻什麼東西都沒帶,只隨便穿著件小廝的衣服就出來了,大眼裡滿是惹人憐惜的惶恐。
苗永不是苗人秀的女兒,那他們兩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直覺告訴他,這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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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詠歡坐在中庭的台階上嗑瓜子,光從她的坐相看來絕對沒有人會誤會她是個女孩子,況且,一個文雅的姑娘家是不會在外人面前張口大啖的,還很沒形象地和趙擎比誰的瓜子殼兒吐得遠。
除了言劍辰以外,苗詠歡在這裡就屬和趙擎最談得來,當然也因趙擎一開始以大哥的身份照顧她有關,再加上整個行館的捕快少說也有百來名,她除了幾個頭頭以外,誰是誰都搞不清楚,而且他們那麼忙,她也不好意思沒事纏著別人。
「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漢哀帝因偏愛孌童,而有斷袖這一段典故了。」
「為什麼?」苗詠歡只顧著要贏趙擎,一點也沒注意他這話的弦外之音。
「因為,有的男人甚至比絕世女子還美、還令人心動!」說著還曖昧地瞄了苗詠歡一眼。
苗詠歡嚇得將整顆瓜子吞了下去。 「你……你說什麼?」
「我們跟著言大人也有半年了,就沒看過他對哪個姑娘有好臉色過,都是冷冷地板著臉。」
「去!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苗詠歡才不喜歡言劍辰對每個女孩都是笑臉迎人的,只要他對她好就好了,這表示她在他眼裡是特別的、獨受寵溺。
一時間忘了自己在別人眼裡是「男的」。
「我本來以為言大人看不上別的女人是嫌那些姑娘太平凡,畢竟他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比他差的大姑娘自是凡花一朵,入不了他的眼。」
「言劍辰很受姑娘家歡迎嗎?」苗詠歡不悅地直踢著腳底下的石板。
「這是當然,言大人不僅受姑娘們的歡迎,連男人也逃不開他的魅力,拿那個眼高於頂的江南第一大美人燕翦雲來說好了,她一看到言大人也是三魂七魄全沒了,甚至不惜寫情詩給他,明示對他的好感。」
「那言劍辰怎麼做?」
「怎麼做?什麼都沒做。」
「還好。」苗詠歡鬆了口氣。
「什麼還好!就是因為言大人什麼都沒做,才讓我們心裡犯疑。」趙擎忍不住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