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同睡一床?」她怪叫。
「是啊,兩個『男的』睡在一張床上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是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哪會有什麼秘密?你太多心了。」苗詠歡的笑容都僵了。
怎麼辦?同睡一床耶,她是個姑娘家的秘密會不會穿梆?還有,言劍辰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故意試探她,還是想乘機佔她便宜?
試探似的望向言劍辰,他臉上無害的笑容讓她不自主地回應他,然後決定是她太過敏感了,他看起來不像是會算計她的人。
何況,她現在是「男人」,言劍辰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她只要晚上睡覺時放機伶點就行了,要是他敢對她毛手毛腳的話,決計要他討不了便宜的。
「真的是我太多心了。」他哈哈大笑後,出門去了。
笑得苗詠歡是一頭霧水,心裡的不安愈來愈強烈了。
第三章
「苗永,既然你要待在這裡,有些禁忌,大哥必須讓你知道。」趙擎在下午覷了個空,將苗詠歡拉到一旁。
「什麼禁忌,這麼慎重?」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兄弟們都很替你擔心,怕你口沒遮攔地說了些惹怒言大人的話來。」
「有什麼話是說不得的嗎?」
「我一時也說不清,你只要記得一件事,就是千萬、千萬不能在言大人面前提他長得有多漂亮的話來。」
「說了會怎麼樣?」她早說了不只一次了。
「這……」趙擎搔了搔頭。 「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總之,你記住我的話就是了;就算要提,也只能在言大人不在時,在背後偷偷地說,像我一樣。」
「偷雞摸狗的像什麼話?」
「這……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了。」如初生之犢般的苗詠歡,著實讓趙擎捏了把冷汗。
「誰的?言劍辰的嗎?」
「沒錯,我雖是公門中人,卻也和江湖上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常有往來,你一個小書僮大概不知道吧?言大人在江湖上素有『玉面諸葛』的美名。」
「哇,玉面諸葛?這名號取得真好。」苗詠歡一臉的讚歎與嚮往。
「玉面」,言劍辰是當之無愧,光看他的臉就知道了,沒人會懷疑的;令她好奇的是「諸葛」 ,言劍辰當真聰明得可以媲美三國的孔明?
「言劍辰真的那麼聰明嗎?」
「沒錯。」趙擎用力點頭:「我當了三十年的捕快了,多少總會遇到無法解決的無頭公案,而言大人出現後,卻不費力地解決許多懸案,其聰明才智連號稱青天的御史中丞莫廷恩大人都自歎不如。」
「真了不起。」
「是啊,他雲遊四海時,要是興致一來還會『順便』解決一些幫會間的紛爭,只要他出面,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江湖人無一不想盡辦法和言大人攀上關係的,要是能沾上一點邊,可真是好處不斷呢!」
「『玉面諸葛』是誰幫言劍辰取的?」江湖上的事不是苗詠歡感興趣的,她好奇的是言劍辰這個人。
「我也不清楚,大家都這麼叫,久了也習慣了,沒人去查是誰最先叫的。先前的那個外號,我就知道好事者是誰了,當時還引起江湖上的一場軒然大波呢!」
「哦,是什麼外號?趙大哥快說、快說!」她的精神都來了。
「叫『言美人』。」
「言美人?」她大叫。
「嗯!是個自詡風雅的三腳貓書生寫了闕詞送給言大人,據說那闕詞裡有『言美人』三個字。口袋再怎麼緊也有縫,何況他還不怕死地到處招搖,隨著他的大嘴一張一合,『言美人』的名聲自也不脛而走。」
「那人是男的?」苗詠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男的!」
「啊?言劍辰不生氣?」
他不是最討厭別人拿他當女人看嗎?光她誤認他是女的,就被瞪個半死了,更何況是寫情書給他,而且還是個男的?真不怕死!
「我是不知道他生不生氣,我只知道那個人後來不只被廢去一身武功,嗓子也被毒啞了,再也不能口出穢言侮辱言大人。我覺得那人應該被斷手斷腳以示警惕才對,只被廢去武功,實在是太便宜他了。」趙擎一臉憤慨。
趙擎的心情,苗詠歡是可以理解的。
自己奉若神明的人竟遭受這般屈辱,也難怪他會忿恨難平了,這事要是讓她遇上,怕不只痛下殺手那麼簡單,搞不好還會凌遲一番才讓那人痛苦死去。
「這麼殘忍?」停了一會,苗詠歡突然頓悟趙擎告訴她這個故事的真正原因:「你該不會是暗示這件事是言劍辰做的吧?」
「江湖上的確有這種傳言,事實真相如何卻沒人知道,總歸一句話,你千萬別去招惹言大人,趙大哥勸你是為了你好。」
「啊!」要她不去招惹言劍辰的警告來得太遲了。
苗詠歡吐吐舌頭,這動作卻不經意地流露出小姑娘的可愛和嬌憨。
趙擎卻看傻了。
這個苗永比他想像的還像個娘兒們!不只長得像、身形也小,皮膚又是吹彈可破地誘人,再加上清脆悅耳的聲音,比他家裡那個粗手粗腳的壯老婆還像女人。
「趙大哥,你幹嘛直勾勾地看著我?」
「前兒個晚上我還不覺得,今天一看,苗永,你是不是從沒曬過太陽?皮膚白得不像話不說,再加上臉色紅潤……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可以預知,苗永這模樣會引來多少紛亂,事前的預防重於事後的懲罰,趙擎決定今後他得嚴加看管手下那班蠢蠢欲動的兄弟才行。
苗詠歡聽了心裡直叫糟糕!她睡得太舒服了,中午起床洗完臉後就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門,忘了要在臉上抹些泥灰掩飾一下。
難道,言劍辰替她打洗臉水是別有用心?
※※※
黑夜來臨了,苗詠歡終於得面臨和言劍辰同床而眠的尷尬,是再也躲不了的。
苗詠歡面有難色地看向房間裡那張大床。這張床是夠大,擠三個人還綽綽有餘,可是——
「算了,誰說兩個『男人』睡一起就一定有曖昧發生?大不了我一夜不睡,就不信言劍辰能拿我怎樣。」
苗詠歡今天才知道,只有言劍辰一個人住在較僻靜的院落裡,而除了趙擎和鄭師爺等幾個頭頭有獨屬於自己的一間臥房外,其餘的捕快全分住各個房間,裡面都是通鋪,七、八個大男人橫七豎八躺在一起就睡了;累都累得半死了,哪還管避不避嫌的。
她太多心了。
「你一個人在這自言自語些什麼?」言劍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俯身在她耳邊輕問。
低沉的嗓音卻讓苗詠歡嚇得跳起來。
「沒……沒什麼?」
「還不上床?」這會兒,他倒要看看這個小美人兒會怎麼做?
出乎意料之外的,苗詠歡竟大大方方地坐在床沿上,大剌剌地脫起鞋來了,想了一下,連外袍也脫了。
面對她的大方,反是言劍辰不好意思了,別過頭不敢看她。
「我先睡了。」她進側。
原本打算整夜保持警戒的她,頭一沾枕沒多久就睡著了。
言劍辰看了,也只有搖頭苦笑的分。
沒想到她竟會不防備地上床,完全出乎他原先的預想,這一來,他到底還要不要上床睡呢?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言劍辰猶疑了。
他原先的計劃是打算利用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親密,逼得她棄甲投降承認自己是女兒身,而現在,要不要因為一時失策而中斷計劃呢?
言劍辰歎了口氣,最後還是脫靴上床了。他盡量往床沿靠,不想與她的身子有太多接觸。既知她是女兒身,雖因情勢所逼不得已同床共寐,但若趁她睡著不備時接近她,那就是故意輕薄了。
是夜,會安然無恙到天明吧?
熟睡中的苗詠歡不知是怕熱還是怎的,一直往床沿靠,逼得言劍辰只好更往外邊躲,半個身子都懸在半空了,她還是不放過他,一個翻身她人就纏上來了,橫在他胸前的手緊抱住他不放。
抱他像抱棉被一樣理所當然。
再一次的,言劍辰為她的舉動震撼了,他無法完全預測苗詠歡接下來要做什麼。這經驗對他而言是陌生的,無法掌控的局勢讓他的心裡油然地升起了一股不安。
聞著苗詠歡身上傳來陣陣馨香的言劍辰,像木頭一樣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動都下敢動。
他怕,怕他只要輕輕一動,心猿意馬的他會收束不住心神,任自己陪著她瞎攪和下去——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沒空照顧一個離家的小姑娘。
得在事情還沒演變至無法收拾時,早早將她送回去才是。
他不是在乎「男女授受不親」那些無聊禮教,在乎就不會在明知苗詠歡是女兒身的情形下,還和她同榻而眠;他做事向來只求無愧於心,不管世俗的看法,要是太在乎他人的看法,哪能永遠保持超然的瀟灑!
不過,他為什麼會認為這件事「一定」會演變至無法收拾——如果他沒將苗詠歡送回去的話?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