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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劉莎

  「為何當初我回國奔喪,未曾見過她?」殷皓月的語調低沉而暗啞。

  孔懷恩露出好笑的表情,陷入當時的回憶。「我帶她來瑞士養傷,並且準備幫她做植皮手術。但那丫頭一恢復便嚷著要回來,說什麼也不肯做手術。」

  「為什麼?」

  「她說反正疤痕在背後,她又看不見。還說佛祖有雲,身體乃臭皮囊,有何可戀棧?以她這種好動的性格,今天補了這道傷,改日又有新傷口,豈不又要縫縫補補?就算不痛死她,也累死她了!」孔懷恩頓了頓,繼續說下去,「但我知道她想盡速回國的原因。那時候老爺非常消沉,夜空想待在他身旁;逗老爺發笑是她最拿手的。老爺救過他們一家三口,還把夜空與她哥哥留在身邊,讓他們受教育、習武藝。也幸而他們兄妹倆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沒有辜負老爺的一番苦心。夜空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口裡不說,但她把殷家人的安危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殷皓月沉默了良久才說:「你不也一樣?我真怕死了你們那義無反顧的脾氣。」

  這番話讓了孔懷恩心中激盪不已。他望向殷皓月懊惱的臉,知道傳聞中冷酷剛強的男子,其實有—顆溫柔多情的心。他暗自為身旁的人憂心,不願意弟兄們有一絲一毫的損傷,這難能可貴的情誼,教他為之捨命亦無怨無悔。

  第三章

  姚氏集團寬廣豪華的會議室裡,宋夜空倚著窗戶觀察著與會的高級主管。那個叫陳勝的傢伙不安好心眼,光看那雙閃爍詭譎的眼睛,就令人生厭。倒是那執行副總姚衾寒頗得她的緣。

  她常常著迷的望著姚衾寒美麗優雅的臉孔,那運籌帷幄的智慧、沉穩而不失嫵媚的氣度,教她好生羨慕。

  若要她坐在這裡對著厚厚的一疊文件與數字窮蘑菇,不如叫她跳窗算了;更別說經過了這一下午的疲勞轟炸之後,姚衾寒還能維持著臉上溫柔專注的笑容。

  只不過……她的眼底深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憂鬱。宋夜空從她偶爾失神間閃過的寂寞神情來判斷,她一定有難以傾吐的心事,因為壓抑久了,而產生深沉的淡漠。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不經意中顯露出來。

  這是身為女強人的悲哀嗎?這麼龐大的企業帶給她的壓力想必十分沉重,而忘恩負義的義兄、勾心鬥角的商場,更令她處境堪慮,這樣—個弱質女子能承受多少呢?

  殷皓月派孔懷恩暗中保護姚衾寒的事,她當然知道,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夜空把眼光投向殷皓月,他優閒的靠在椅背上,與在座每一人的正襟危坐大異其趣。他狀似漫不經心,但雙眼卻不時露出銳利的光芒,就算不動不言,仍舊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領袖氣質,教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知道姚氏內部大有問題,但為何殷皓月還遲遲不對她交代應變事宜,甚至還指派孔懷恩保護姚衾寒,難道他瞧不起她的辦事能力?抑或他別有指示?她不禁有些糊塗了。

  但話又說回來,按照殷皓月的態度來看,他不會是個莽夫,行事分寸向來拿捏得十分準確。雖然那沉悶的性情讓人討厭,但她卻不得不承認他的這些優點。

  殷皓月邊聽著那些主管叨叨唸唸的說著,一邊打量著宋夜空出神的臉孔。

  她總能逗得他心情愉悅,愈靠近她,愈能領會到蓬勃朝氣,她絕非形於外的美女,但心靈卻豐富美好得教人失色。

  想到這裡,他冷不防看見宋夜空對他做了個大鬼臉。哈哈!這丫頭分明目無法紀,全無主從觀念,她表現順從與敬業的方法絕不是平凡單調的允諾與聽命行事。呵!真有趣。

  殷皓月低沉的笑聲迴盪在偌大的會議室中,姚氏主管們面面相覷,不明白他在這嚴肅中充滿爭執的議事中為何發笑。但礙於他懾人的「背景」與素來冷凝的形象,眾人哪敢多說一句,生恐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將是未來老闆之一的黑社會老大。

  坐在一旁的陳勝沉不住氣,率先發難。

  「你這是什麼態度?大伙在討論最重要的權利分配,你笑個什麼勁?別以為你是黑社會老大我就怕你。哼!乾爹也不知著了什麼道,姚氏經營得好好的,幹嘛要跟你們合併?也不怕引狼人室,讓人白吞了龐大的產業。再說,這幾年公司的盈餘已逐漸減少,要再讓外人進來瓜分,我們還能分什麼?我看你們根本沒安好心眼。」陳勝怒髮衝冠,雙手激動的揮舞著。

  姚衾寒見他出醜,皺了皺眉頭。「你別這麼衝動好不好?殷先生是我們的客人,你如此叫囂也不怕失了身份和禮數。現在是我領導姚氏,我都沒有意見,你開什麼口?」

  陳勝哪肯罷休,「小妹,你聽我說——」

  姚衾寒打斷他的話,「其實我已經作了決定。經過前日與殷先生的討論後,我決定將姚氏國內事業交予星月盟負責,利潤按雙方股權分配。其實獎金資金則轉人海外,與星月盟的跨國分行共同來開發新市場,致力於新產品與新商機的拓展,所得盈餘百分之四十歸星月盟所有,百分之六十由我們獲得。」她銳利的眼神環視四方,繼續說: 「從今以後,姚氏與星月盟將成共同體,殷先生的領導便是姚氏的領導,想必以殷先生的才智與風範,必能使姚氏的業務蒸蒸日上。」

  姚衾寒走上前朝殷皓月伸出手,「歡迎加入姚氏,也由衷感謝星月盟的加入,使姚氏能度過可能的危機。」她所謂的「危機」,便是顯指潛藏在暗處的投機分子與暗中搞鬼的陳勝。

  殷皓月伸出手與之相握,眸中顯現讚賞的神色。

  一旁的陳勝大怒,「不行!為什麼國內事業要交給星月盟?就算要讓給他們管,利潤怎能各半?我們姚氏投注了大半心血,他們怎能坐享漁翁之利呢?不公平!」說著便要衝向去與殷皓月理論。

  姚衾寒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厲,但還沒輪到她發作,一道人影已擋在他面前。

  宋夜空不屑的看著陳勝,慢條斯理的開口,「奇怪了,你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裡大呼小叫?你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經理,而在座這十幾個老傢伙哪個不是經理呀?」她的手指向那些臉色灰敗惶恐的老主管們, 「人家是開國元老,有幾十年的從商經驗,你小子憑什麼在這張牙舞爪的?敢情你有更好的建議?比方說財產給你一半,或者叫姚小姐全數讓給你,你一人坐擁江山?」她靠過去,故意在他耳邊輕聲暖昧的說:

  「姚敬亭和姚小姐若又不測,這夢想更容易實現,哦——」她這一聲拖得又長又慢,把陳勝驚得臉色又青又白,冷汗滾滾而下。

  殷皓月與姚衾寒對望一眼,詫異於宋夜空從何知道他們暗中討論星月盟助姚氏除內賊的事。陳勝吃裡扒外,姚衾寒如何不知?只不過苦無證據而已,而今星月盟的參與,使她猶如吃了定心丸,她直覺的認為眼前的男子會幫她渡過難關。

  陳勝被宋夜空說得惱羞成怒,抬手就要揮向宋夜空的身子,孰知他的手還沒碰到她,宋夜空手一抬、一翻轉,他人已被丟到了幾步之外,跌得眼冒金星,四肢百骸疼痛難當。

  他還沒爬起來,宋夜空已一把手揪起他的領子,惡狠狠的說:「不入流的東西,本姑娘打你還怕污了手。我警告你,在任何時候都別輕舉妄動。還又,以後要再敢對我們老大無禮,小心你身首異處,聽到了沒有?」

  陳勝望了一眼宋夜空殺人般的眼神,不敢置信他會輸給這體型嬌小的死丫頭,但她那俐落的身手和懾人的氣勢卻教人生寒。他不敢多說,狠瞪了她一眼,落荒而逃。

  姚衾寒遣走了在座快要昏倒的主管們,一群人頃刻便走得乾乾淨淨。

  宋夜空搔搔已經夠亂的發,不明所以的說:「奇怪,他們幹嘛像見了鬼似的?」

  姚衾寒聞言笑了開來,覺得她真是直率得可愛。

  「夜空小姐,你那江湖味濃重的語氣可嚇壞那些老傢伙了,他們平日雖縱橫商場,但何時見過此等陣仗?宋小姐你大顯身手,教訓了那無恥之徒,小妹真是感激涕零又大飽眼福啊!」說著還彎腰作揖。

  宋夜空見平日端秀美麗的姚衾寒學起她那一套,

  甚覺有趣,故意抬頭挺胸,不可一世的說:「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行事法則,你一介女流是不會懂的。」說完,和姚衾寒笑成一團。

  殷皓月在旁也忍不住變起嘴角。自他遇見宋夜空以後,他這一個月以來笑的次數可追得上過往十年的總和。

  *  *  *

  薛凱悅盯著電視螢幕上不尋常的閃光與嘩嘩作響的訊號,抬頭對坐在大桌後的殷皓月說:「有人突破防守,闖入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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