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真的已認罪了?方萱梅其實並不討厭她呢!
「你不高興嗎?你是最有可能的皇后人選哪!」年蓉的雙眼發亮,宛若皇后人選便是她。
若真如此,更能讓逝去的父親高興。方萱梅瞬間有絲心動,隨即放棄妄想。
一想起皇上曾向她請益如何討娘娘歡心,方萱梅很難期待皇上對娘娘的寵愛,會在娘娘定了罪後便順利轉移至她的身上。因為,倘使受皇上寵愛的程度,真就像後宮嬪妃的級位,可輕易定出深淺等級來,那麼無疑的,僅次於文皇后的她——方昭儀,其間還有長遠的四妃之位遙遙阻隔著,由不得她一次跨越過寬廣的橫溝,順利跳升至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後位,否則,她不會至今仍是個昭儀。
皇上對真正心愛的女人不會小氣,瞧他對皇后娘娘的態度便知了。
尤其在她已無資格獲得皇上寵愛的此刻,更不敢妄想一步登天。
方萱梅從瞬間的美夢中清醒。
「還是別作夢了,我認為娘娘不可能定罪。」方萱梅笑著搖頭。她不信文皇后有罪,即使有,皇上也會想法子為她脫罪,她絕對相信皇上會如此。
「你還真是客氣了。」年蓉輕歎,「人人都盼著的好運,你倒是不怎麼高興它降臨。」
「不該是我的,最好不要妄想。」方萱梅幽幽道,不知勸的是自己還是年蓉。
她只盼封個妃,告慰父親在天之靈,就滿足了。
「那麼,這個好運就讓給我,好嗎?」年蓉凝視她。
「讓給你?」怎麼讓?
年蓉撫上方萱梅不解的嫩白臉蛋。
「你想想,除去文皇后和你方昭儀,接下來會輪到誰填後位呢?郭婕好?連舞涓?鄭娛靈?陸美人?戚才人?」她將後宮女子們的嬪級記得一清二楚。「如果就連這五嬪都消失,接下來,豈不就輪到那八十多名選侍了?」
「一共八十多人,競爭還是很激烈啊!」方萱梅隱隱覺得年蓉的神色有些不對。
「總比前頭還排了一堆,永遠也輪不到的好!」年蓉的臉色與聲音遽厲,撫上她臉頰的手無預警地往她脖子後一兜,另一手便緊緊扣上她的咽喉,教方萱梅呼喊不得。
「你……咳……」方萱梅漲紅了臉。
「好妹妹,別害怕,我不會殺你,也捨不得殺你,殺你還得處理屍體,姊姊我的膽子很小,不敢哪!」年蓉的笑容散放柔光,「我會安排你出宮去,送你到個永難翻身的地方,一勞永逸。就算你脫了身,皇上也不會再要你,不會再信你了,到時我會讓皇上只信我而已。」
「放開我……」她是什麼意思?
方萱梅眼前發昏,掙扎間聽著年蓉續道:「至於其它五嬪,我會想法子一一處理掉,感謝三王爺造反,宮裡頭一團亂,我有的是下手機會。」她的手又是一緊。
「唔……」方萱梅一口氣積在喉頭,喘不過來。她突然想起常州刺史之女出身的年蓉是後宮唯一文武雙全的女子……
「上天既然不公平,我就自個兒定公平!從當初我因喚錯郭婕妤的嬪級,卻連避都不敢避而白白捱了一巴掌開始,後位就是我唯一目標了,我要獨攬皇上寵愛,然後讓所有人都不能欺負我。別怪我,好妹妹,你不也曾承認過我才貌略勝於你?所以,你難道不感到慚愧?你憑什麼得寵?你這天之驕子又豈知我日日盼著皇上垂幸的孤獨之苦呢?我定要討個公平!」
失去意識前,方萱梅依稀聽到年蓉這麼說。
她沒有餘力勸年蓉別作白日夢,更狠不下心譏嘲皇上是看不上她的,只能想著個最不花腦子的事——
她的力氣真大啊!
※ ※ ※
「夫人!你醒醒,醒醒啊!」
陷溺於黑暗的窒息中,方萱梅掙扎著幾近斷了氣。遠處適時傳來急促有力的熟悉叫喚施以援手,將她從危機中解救出來。
夫人?叫的是她嗎?順了氣的方萱梅於迷濛間沉思著。
年蓉那張一向猶勝過她三分的秀麗俏臉,漸漸模糊成霧,換上一張掙檸刻薄的臉。
「……買了你來,就是要你接客!結果你只會哭!空有一張好臉蛋,全教你哭花了,醜得倒人胃口,哭得老娘一身霉氣!不許哭!」
「啪」一聲,熱辣辣的耳光疼得方萱梅渾身遽顫,她抬頭,認出那是飄香苑的老鴇。
「別以為從宮裡出來的就了不起了,還不都是伺候人的?伺候男人比伺候皇帝和妃子們輕鬆多了,你就乖乖認命,為老娘賺進大把銀子,少不了你的好處,也省得受些皮肉痛。」
原來年蓉將她送到這兒來了?原來如此,如果她身處這種地方,無論賣不賣身,聲名都已敗壞,就算來日她有幸回宮,皇上也不會再要她了……
不!就算皇上不要她,她也不能沉淪於此,教逝去的父親蒙羞!
方萱梅的不馴惹來老鴇怒氣。
「你這小宮女架子還挺大的,都勸了半天還不聽。本來想將你培養成下任花魁,你可以不必陪男人睡,是你自己不識相,不知好歹,就別怪我耍狠!」老鴇示意一旁的男人,「便宜你了,記得手腳輕著點,別傷了她皮肉。」她暗示完,扭著腰肢離去。
她幾時成了宮女?方萱梅暗忖,猶不知危險已近。
「你真美啊!」令人作嘔的聲音喚得方萱梅抬頭,「老子我嘗了不少的女人,還沒嘗過宮裡出來的。你讓皇帝碰過了嗎?碰過也沒關係,跟皇帝爺共騎一個女人,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哪!」那垂涎於一旁虎視沈耽許久的猥瑣保鏢,一步步逼近她。
「不!」方萱梅驚懼地叫道:「救命啊——」
「別怕,我會很輕很輕的,寶貝兒。」他涎笑。
「放開我!」方萱梅又打又踢地掙扎著,耳裡傳來男人的怒罵聲,她只能盲目叫喊救命。
「只要你聽話,乖乖接客,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不!」要她拋頭露面接客是不可能的!即使只當個清倌!
「那麼就只好……」他撲上去。
「救命啊!」
「萱梅!快醒來!」
頰上傳來輕輕的拍打,熟悉的聲音這回改喚她的名,又救了她一回。那令人作嘔的男人奇跡似的消失,她的眼前陡地一片清朗,面前映著的是個俊雅臉孔。
「作噩夢了嗎?」傅謙擔憂地問。
方萱梅撲入他懷裡嚎陶大哭。
依稀想起,那男人的確沒用多少蠻力,才讓她咬了一口,趁勢逃出去。慌張間她挑了個以為無人的房間躲藏,卻撞進傅謙的懷裡,讓他救了回來……
連續遭到侵犯的打擊,令她幾近崩潰。但傅謙畢竟是安全的,只要他是清醒著,不曾侵犯於她,投靠這熟悉的胸懷,方萱梅感到再安全不過。
從救了她起,她就像是只依賴過度的雛鳥,不願他離開她的視線,傅謙只好臥趴於一旁打盹,被她的囈語驚醒後,他又得提供懷抱安慰,只可惜這艷福他可享不得。
一旦思及她的身份,傅謙再有遐想他不敢胡思亂想。
「咳。」與她重逢後,他像是患了病,老是咳嗽。「你難道不覺得,我這懷抱,跟你家老爺的不大一樣?你習慣得了?」
他說得尷尬,她聽得羞愧。
「對不起……」方萱梅吶吶道歉,飛速縮回身子,臉頰已羞紅。
說來佔便宜的可是他,但她的便宜實在不能佔。
他更不知她的便宜早讓他佔光了!
「你安歇吧!明日我再來看你。」時候已晚,他不能再留下了。
方萱梅急忙抬頭,慌張的神色依依不捨,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傅謙突然感到雙腳有千斤重,內心亦有萬斤沉。
他心中陡地一亮,「對了,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帶個老朋友來看你。」
方萱梅可憐兮兮地抓著他衣袖,想留他又不好開口。
「我去去就來,很快的。」傅謙柔聲哄她,快步出門去了。
他果真沒離開太久。方萱悔還來不及望穿秋水,傅謙已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只活蹦亂跳的狗。
「這是?」方萱梅一見之下又驚又喜。
「你認得它吧?當日被我罵得『狗血淋頭』的傢伙!」傅謙笑道。
他高中後,耗了番力氣抓回這條狗,然後馴養了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當方萱梅上門收債——也許她派的是手下——能讓她帶回狗兒,因他看得出當日她有意收留這條狗,才會派手下追去。
孫慕鴻那時見傅謙熱中養狗,也不以為意,還好他壓根不知狗兒與方萱梅問的緣由,不然又要擔心傅謙對人家有夫之婦念念不忘了。
方萱梅挪動身子下床,彎身想逗弄那條狗。
「過來啊!」方萱梅不解地看著那狗兒弓起背,嗚嗚地低哼,狀似不太友善。「你不認得我嗎?」她有些失望。
「坐下!不可以對方姑娘不敬!」傅謙沉下臉來威脅,狗兒果真乖乖地屈身坐下。
幾時她從「方夫人」降格成「方姑娘」了?方萱梅疑惑地看著傅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