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得出她風光的外表下,存著自暴自棄的心態,全因激情過後想起了陽廷煜的一句話。
她終究害他少了個寵妃。
所以,她就必須代替何敘君來滿足他?
她算什麼?
看著一對兒女,心裡溢著偶爾才會浮起的母愛。對了,她還有兩個寶貝呢!為了爭機奪利,以往忽略了她的孩子們,全交給奶娘帶,還好孩子死心眼只認她,否則連孩子也疏遠她,她大概就只剩個權力的空架子了。
拿喬吧!反正皇上會原諒她的,就算不原諒也沒關係,打落冷官也可以,既然這是遲早的事,她當然有心理準備。
她還有太子,等著太子長大可以替她平反。權力?來來去去本是常事,最終還是會回到她的手上。文彤輝冷笑著。
淚既已流乾,她只能冷笑。
又不舒服?他的愛後還在鬧脾氣呢!陽廷煜苦笑。
朝宴上,皇上為了文皇后缺席而無奈,一旁小常子忍不住道:
「皇上,皇后娘娘已經回絕皇上十幾回了,您不覺得?」
「嗯?」陽廷煜瞪了他一眼;「朕的愛後,豈能由得你說什麼不是!」
「奴才該死!」話還沒說完就被皇上堵絕,小常子乖乖閉口。
以往他也很尊敬皇后娘娘,只是,最近皇后娘娘氣焰愈來愈高,許多人都看不過去了,皇上竟然還不管?寵娘娘也未免寵得太過分了點。
「算了!」陽廷煜的口氣鬆了下來,「由得她去吧!這是朕欠她的,她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以後別多嘴!」
那夜過後第二天,陽廷煜下朝後迫不及待想見她,文彤輝一句話堵住了到口的溫存言語。
她說:「皇上,何敘君不從您,您奉之為安,皇上若是想以臣妾來取代何敘君,是否臣妾也可以依著自己的意思,婉拒皇上的寵愛?」
她竟敢拿喬若此?陽廷煜結結實實嚇了老大一跳,不但不生氣,反而心焦道:「朕並沒打算拿你取代何敘君,愛後誤會了!」她為什麼會以為自己是何敘君的替代品?他如今滿腦子想的是她一個,哪有何敘君的樣子?
「愛後?」文彤輝以手掩口,仰天大笑,眼色使著媚,語氣卻充滿諷刺;「皇上真愛說笑,您幾時愛過臣妾了?以往御妻不是叫得挺順口的?」
她膽敢嘲笑他?陽廷煜又怔了會兒,鄭重道;「朕並非說笑!聯愛的是你,朕打算和你白頭偕老!朕說過。」
一連串的承諾很自然脫口而出,不知為何,文彤輝反常的不馴令他恐慌。
「最愛的?」文彤輝一臉恍然大悟:「哦!當然還有次愛的、再次愛的、有點兒愛的、愛一點兒的、不太愛的、最不愛的、屢屢不愛的……是嗎?皇上願和臣妾白頭偕老,自然也會和其他次愛的宮妃姊妹們白頭偕老,大家一起白頭偕老,其樂也融融啊!臣妾感謝皇上將臣妾放在第一位!」
她笑得極假,極假,一點也沒有感謝的意思。
陽廷煜怔怔不言,卻生不起氣。以往,文彤輝從來不會對他說這些,總是溫順而恭敬:今日她反常地說著反話,可代表了她隱藏許久的真心?她終於也有了妒心?
他不介意她嫉妒,他甚至喜歡她帶有一些正常女人的情緒,只是,她反常是為了什麼?原因在哪裡?他以為經過那次的非常親密,他們已經是可以交心的夫妻了,雖然她仍然拘謹。
「聯以為,你一向不會計較這些的。」陽廷煜吶吶道。
「臣妾沒有計較呵」文彤輝誇張道;「臣妾是很識大體的,人人都這麼說。」
「不管怎麼樣,朕深愛的是你!你記住這一點。」陽廷煜直視她。
文彤輝微張了口,呆了一會兒,愕然為他這句話而吃驚,旋即又眉開眼笑道;「臣妾也愛您呢!臣妾感謝皇上寵愛!臣妾對皇上至死不渝!」
「不要提死!」陽廷煜不耐煩大吼。還是不對勁!她依然說的是反話。「你相信聯的話嗎?」他再度直視她。
「當然相信啊!」文彤輝想也不想。
但是陽廷煜不相信她的話。他愛她是肺腑之言,他肯定她不相信,這就是癥結了吧?他回經失去了她的信任!
當然她說愛他,也不可能是真的了。陽廷煜的滿腔熱情當場涼了大半,他幾時失去愛後的信任?從何時起?
「啟稟皇上!」
「皇上?皇上?」
因奉命捉拿何敘君,許久未曾上朝的威武將軍風從虎,此刻走上前來朝拜,拉回陽廷煜深沈的思緒。
「末將已捉到何敘君,皇上可要見她?」風從虎問道。
「找到人了?」陽經煜呆呆地複述,沒什麼特別的情緒。
「是的。末將知道她是皇上的寵妃,是以將她安頓在家,不讓她逃走,若皇上要見她,本將明日便將她送進宮。」風從虎面色冷然,像是報告例行公事。
宮裡的妃嬪風從虎一概不識,何敘君並未封妃,他也不知,只知道她是皇上深愛的女人,對皇上極為重要。
奇怪,陽廷煜不但不覺得欣喜,甚至本忘了有這號人物,要不是風從虎提醒,他本不會想到還有個在逃的「未來寵妃」何敘君。
「不必了!她不是朕的寵妃,從來都不是。她愛去哪兒就去哪兒,要嫁傅謙也成,要回崎嶺縣也行,你送她一程。一切如她所願,就當朕放了她一馬,反正她不在乎聯,朕少一個她也無所謂。」陽廷煜語氣平淡。
風從虎冰冷的臉上此刻居然冒出錯愕。
「怎麼啦?風將軍?」陽廷煜看著他。
「沒事……」
「西戎邊境無戰事,所以朕派你去抓她,確實大才小用了。此事,膚有愧君王本分,委屈你了,風將軍。」陽廷煜淡淡地道了歉。
「不敢!此乃末將職責。」風從虎低著頭。
「辛苦你了。」
陽廷煜不再多談,起回紫辰殿。
何敘君?是了,何敘君事件削去了愛後對他的信任,縱使對何敘君的迷戀已退燒,為時已晚,愛後已不再信任他。
從未狂戀一名女子,迷上了何敘君時,還以為真愛就是這麼回事,等到發覺失去何敘君也無謂,愛後的反常與生疏才教他難以忍受時,孰輕孰重,如同撥雲見日般明顯。
此時此地,他腦子裡全都是愛後的倩影,下了朝想見她,夜裡獨眠也想她,面對朝臣想的還是她……
隨她的愛憎而起伏,因她的反話而心寒,為她不愛他而難過……,
對何敘君僅只因她的拒絕而生氣,哪有如同對愛後的牽絆之心,扯得他心發疼。
時間很長,有日子,他可以挽回她的信任的。
張太后斃死。
清晨發現張太后氣絕時,宮女緊急找來御醫,但御醫再怎麼精明也回天乏術,張太后就這麼與世長辭了。
正當宮女太監們慌成一口時,陽廷煜茫茫然端坐一旁,不若明熙公主呼天搶地,也不像明蘆公主默默垂淚,不過,和面無表情的文彤輝相比,他仍顯得落寞許多。
身子硬朗的張太后年紀不過五十,平日保養身體極為謹慎,早已為下半子冗長的年歲做了準備,怎會突然去了?
陽廷煜傷心之餘,滿心疑問。他坐在慈寧宮中,聽著侍衛及宮女太監們的簡述,以便知道張太后斷氣的原因。
「中毒?怎麼可能?」明熙公主大叫。
「會不會是弄錯了?」就連沉默寡言的明蘆公主也開了口。
宮門深處,皇族的性命珍貴不已,吃食有專人在一旁試針,要中毒不太可能,不只明熙公主不可能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
「是中毒沒錯,箕門針,剛中毒時沒有症狀,直到睡著了才發作,發作後一個時辰之內便要人命。推算時間,太后斷氣時是午夜子時,中毒時辰大約是戌時上下。」御醫道。
「昨晚戌時,侯太妃來過!」一名宮女呼叫,在場諸人隨之議論紛紛。
侯太妃,平日深居簡出的侯太妃。
「並非我所為。」應皇上宣召而來的候太妃傲然道。
侯太妃面容秀麗而年輕,她的年紀還不到五十,看上去則不到四十。自先帝駕崩後,她便收斂起嬌狂氣焰,深居在永曄宮內,極少出宮門一步,幾乎不與任何人打交道,也拒絕了好幾次文皇后的邀宴,往往後宮人們忘了永曄宮還有個曾經風光一時的寵妃。
據說她與已故的紀貴妃交情最好,紀貴妃死了,最難過的不是先帝而是她,不過也只是傳說而已。畢竟,老一輩的宮女們早在新帝登基時,沒老死也全被迫出宮去了留下來的只有張太后和侯太妃身邊的幾名老宮女,那些老宮女素來不與人打交道,後宮的往事便隨著時日深埋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那麼,敢問候太妃和太后說了些什麼?」陽廷煜有禮地問道。
「閒話當年羅!我們這兩個老人家還能說什麼?自然說說昔日風光,和太后還談得挺投機的呢!」侯太妃笑著。一句句我呵我的,顯然不太將皇帝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