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推向兄弟懷裡也不行!
環秋,你在哪裡?
鍾清流一身冷汗,隨著時間愈晚也愈驚惶。他不能慌亂!他強迫自己穩住心神,理智地想想,她究竟去了哪裡。揚州她人生地不熟,除了江老大家裡,她沒有什麼其他去處,還有哪裡?
鍾清流忽然有了個念頭,難道……難道她去了雲兒那裡?
想起她曾說過:她和江老大一同去過私塾,也在那兒湊巧見到了他,剛剛還質問他是否對人家有夫之婦有意,他也當場承認……
鍾清流吸了口氣,閉了眼睛,喃喃祈禱,不要真是在那兒吧?他還沒決定要見他們夫妻,不會就這麼為了環秋,提早要他們碰面吧?他沒有見他們的打算。
可是,如果環秋真是在那兒,不也安全了?他也就不必在這兒像只沒頭蒼蠅似的亂轉,提心吊膽大半夜。瞧天已經暗的不像話,連星星也不見一顆,月亮更懶,連半邊臉兒都沒有……
如果她在那兒,他是可以安心,可是,他得去確定她是不是在那兒,才有安心的理由啊!
環秋的安危,和不願見他們夫妻的顧慮,飛轉著,交戰著,壓搾他已緊繃了大半天的心神。
去吧!鍾清流提醒自己,畢竟,環秋的安危,比起對他們夫妻的歉疚,和因畏懼同他們正面碰頭的心虛,來的重要多了。
***
從東面往西面,路途並非咫尺。
環秋會跑這麼遠來?要是真來了,又是為了什麼?
鍾清流頭痛了起來。環秋嫉妒雲兒,是顯而易見的,難不成她來找雲兒麻煩?
環秋那不擇手段的性子一起,還真有可能做出任何事。鍾清流覺得他似乎還算瞭解環秋,她不會傷了雲兒吧?
他徐徐靠近了私塾門口。近深夜了,初更都要到了,上課的孩子們也都早早回家去了,是人們安歇的時刻,私塾裡仍留了抹微弱燈光,有人在?
私塾門應聲而開,走出了一對璧人。夜色昏暗,瞄不清他們容貌,只是那對相依相偎的身影,不言自喻的優雅氣質,與他們怎麼也抹不去的有禮舉止,依舊標明了他們不俗的教養,果真是那私塾先生和他的漂亮老婆!
是他們!他最怕見的兩人。鍾清流隱隱覺得手有些抖,該上前去問問嗎?
他們優雅的舉止,此刻隱約有些慌亂。鍾清流依稀聽到他們的談話。
「翔兒現在不知怎麼了?我又離不開,如何是好?」那女子急切道。
「在大夫那兒昏迷了兩個時辰,我派人知會你,你也不到,所以就立刻趕來了。
你真不能走?」那夫子道。
「我也很想去看翔兒啊!」那女子幾乎要哭了出來:「可是那幕姑娘狀況不太好,需要人照顧,現在又昏睡過去,我怕我不在,她會出事……她的情緒不太容易穩定,萬一醒了……」
「帶她去大夫那兒?」
「請大夫帶翔兒過來?」
就在他們討論不休時,鍾清流的影子罩上他們倆的面容。
「啊!你是……」那女子見了來人,驚呼出聲,俏臉在夜色下依舊可見泛白的速度。他的腿……
「鍾清流!是你!」那男子好聽的聲音變了調。
「先別管我是誰。我想問你們,屋裡的姑娘是誰?」鍾清流壓下滿腹見了他們想說的話,只問了這個要緊的問題。
「我不知道。晚上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只是哭著問我:「為什麼他會愛你?」、「為什麼他不愛我?」之類的,又哭又笑,也沒說她是誰,我想她大概認錯人了。」
那女子道。
鍾清流確定屋內的就是環秋?她還真跑來找雲兒了!
「那沒錯,她是我要找的人,你們有事就先離開吧!我來照顧她就行」他直言道。
「這……」他們面面相覷。一切來得太突然,他們該相信眼前的人嗎?
「依我過去的紀錄,是不太容易讓你們相信我。不過,求你們讓我見她吧!我是為了她而來,不是為了你們,真的不是。」
「真的是你?」他們異口同聲問道。「真的是我,我沒死。」
他倆同聲吸了口氣,對望了一眼。那女子道:「你會怎麼對她?」就如往日他曾對她做出不可原諒的恨事一般?
「我不會再犯錯了!她是我愛的人,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求你們讓我見她吧!
」鍾清流低聲懇求。
他們有沒有聽錯?鍾清流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對他們這樣低聲下氣?
那女子直視著鍾清流。為什麼再次見了他,她一點也不覺得他可怕?甚至還願意相信他?
她點頭道:「那好吧!就交給你,我們暫時離開了,你們……好生保重。」
鍾清流肯定地點頭。
他們收拾了紛亂的心情,暫時將一籮筐的疑問擱著,趕忙離開,去看看他們病危的孩子。
鍾清流的事,他們來日再問。
送走了他們,鍾清流迫不及待地入內找尋,終於在燈火闌珊處,見到那為他憔悴的伊人。
環秋躺在一張床上,身子覆上層薄被,面容相當蒼白而疲倦,眼睫垂闔,已經沉沉入睡。
鍾清流輕巧地坐在床邊,小心地不去驚動她。
她的眼角還有未干的淚呢!看看他對她做了什麼好事,教她傷心成這樣!鍾清流伸手輕抹去她的淚痕,越看越是自責。
沈睡的身軀,不安的翻動了一下。
好好睡吧!我會守著你,等你醒來,然後,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要我的心、我的情、我的命,我都給!只要你別再……離開我。
鍾清流對著熟睡中的美人,在心裡起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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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Pinepro's G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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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頭很痛。
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她腦袋裡踩過猛烈奔放的步子,活似要踏穿她薄弱的腦殼,痛得腦子幾乎要迸裂了。
喔!不是!不是千軍萬馬!她試著撥開那團迷霧。
好像……好像只有一兵一卒而已?
也不是!她賣力地試著瞧清楚;是一個人,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個士兵。
是……是誰?
他穿著件灰灰舊舊的袍子,束著一頭有些不羈但還挺好看的發,鬍髭有些稀疏,兩眼光是傭懶而渙散,突然又犀利的刺人,飛揚跋扈的劍眉如果不是被兩鬢亂髮截住,勢必要飛上了天……
這些特色,組合成一個陽剛氣重,重的怡到好處而特別好看的男人形體。
喔!那份君臨天下、囂張霸道的模樣,真讓人恨的牙癢癢啊!
可是……可是……為什麼一看到他的臉就心痛?她不記得識得他呀!
她試著問他是誰。
男人滿不在乎地笑著,說他是西楚霸王。
西楚霸王?那她是虞姬囉?那股心頭悸動,糾纏得難捨難分的傾心與痛心,暗暗提醒她,他們之間關係不淺,她應該是虞姬的。
男人搖了搖頭,說他不要虞姬,他要的是其它的女人,天下所有的女人,就是不要虞姬!
那……虞姬怎麼辦?她難以抑制地恐懼起來。
霸王笑了,笑的陰涼涼的,隨口要她去死吧!怎麼個死法都行,反正他就要死在烏江了,她的去處他才懶得理會。
他是說真的?他不要她生同衾,死同穴?
霸王仰天狂笑,縱馬而去。她哭了,大叫著求他留下來,霸王的笑聲和馬蹄聲送了她一臉灰,接著聲音漸漸的收斂,遠去了,安靜了,留下飄揚的風沙圍繞著她,問她怎麼還不去死?
是啊!她怎麼還不去死?沒有了霸王,地獄是最好的歸處,霸王清楚得很,早就為她安排好了去處才這麼告訴她的,不是麼?
她從袖子裡掏出了匕首。她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隨身帶了把匕首吧?
不必去想這麼多了,她頭痛的很,心更是痛的都麻了。渾渾噩噩地抽出匕首,反握刀柄,鋒端反轉,她咬著牙朝心口刺去……
「環秋!環秋!你醒醒!快醒醒!」
這個聲音好像是霸王,他又折回來麼?
她的視線漸漸捕捉到一個清晰影像。是霸王!他清楚的輪廓映照在她的面前,沒有剛才的迷濛,她的頭,也忽然不痛了……
她也瞬間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這一切是夢啊!她已經睜開了眼睛,將霸王那影像和鍾清流那張臉疊合在一起。
「你作惡夢了?」惡夢的罪魁禍首,一臉關切。「有你在我夢裡,當然是惡夢!」
環秋冷冷撇過頭去,不想再碰觸那張心動得讓人心痛的容顏。
這個夢,是夢嗎?既然是夢,就該是個聊慰相思的好夢,何必將才發生過的事,忠實的又在夢裡演上一回,讓她再痛一次,連睡也不得安穩?
那麼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如說,是命運之神警告她別再犯錯!是唯恐她再度落入這沉痛深淵裡,才將這一切重新地在夢裡演上一回,好要她徹底記住如此浸膚入骨的痛,警告她別再愛他,別再自討苦吃,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