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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凌塵

  環秋下意識掙脫開。她抬頭,看不清來人,影像糊糊的,晃著、蕩漾著,像打爛了的水鏡,還有漣漪呢!

  「袁姑娘,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聲音挺驚惶的。環秋眨了眨眼,兩行淚水滑了下來,清掉了眼睛障礙,她看見鍾泉流帶著關切的神色,兩手緊緊扶著她不太安穩的身子。

  「我心情不好,哭一哭,清清眼屎,沒什麼。」環秋吸吸鼻子,伸出袖子拭去眼淚。「是什麼事情惹你心情不好?」鍾泉流的聲音柔的跟羽毛床一樣軟,讓人忍不住想跌進他的溫柔裡。

  「你說呢?」環秋的聲音冷硬:「你認為還有什麼理由能讓我隨便隨便掉眼淚?

  」沒正面說明,但也夠明顯了。

  「又是我大哥?」鍾泉流皺起眉頭。他以為這兩人總有結親的一天,環秋為他傷心雖不是第一次,但遲早可以打動他那鐵打的大哥;可是,讓她傷心成樣……他要重新評估他倆的可能性,重新考慮是否該拉攏這兩人。

  他不要見她如此,那不如換他來疼她、愛她!

  淚隨著他的話滾出她的眼眶,證實他沒猜錯。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裡,不帶一絲遐思地,提供她一個安穩的休憩避風港。

  「好好哭一場吧!不要憋著,哭完了會舒服點。」鍾泉流悄聲道。

  環秋輕輕靠著,順理成章地接受了。她好累、好累?追逐鍾清流的這些日子以來,數不清的挫敗羞辱,她倦極了,是該休息了,他的安慰,她沒有理由不接受。

  滿庭芬芳,寂然更入香。兩人靜默著,園林裡的百花香,顯得更入味,他們幾乎要為此安寧靜謐而陶醉。

  就此定案了?

  那一拐一拐的步子不是很穩,但很輕;那魁梧偉岸的身影雖在移動,但很緩;相擁的兩人,因而沒去察覺他們掙扎與心碎的來源——鍾清流,已經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他悄立遠方,凝直了身子不動。

  情盡傷人,誰嘗苦果?是他斷了、絕了、盡了她的情,教她對他的情盡,終究導致所有的人,連同他也一起受傷——是情盡傷人吧?

  他眼睜睜瞧著他的兄弟擁著他愛的女人。他愛的女人?不錯!他承認愛她,只不過他認為,現在她所倚靠的胸膛,比他這個殘廢的更合適。

  親眼所見,更覺如此。「喂……」江老大縹緲到谷裡的聲音,不知又從哪兒冒了出來。她拍上鍾清流的肩膀,低低道:「上前去搶,還來得及。」

  他搖搖頭,示意她他不想搶,根本不想,他好像不久前才說過了。

  「嘿……搖頭是不想搶,還是不敢?」江老大賊賊道:「少唬我了!本來我還相信你的話,相信你不愛她,這回教我捉姦在床……呢……」說錯了!她可不是他老婆,沒資格捉姦,更何況這裡也沒有床,兩人衣服也還穿的好好的。「教我抓到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十成十是為了她,我才不相信你剛才說的那些鬼話。我就說嘛!我怎麼可能看走眼?」

  江老大很為自己的眼光而自豪。

  鍾清流料到,那相擁的兩人必要為江老大的輕聲細語所驚動。他搶在他們發現他倆之前,想也不想,伸手將那壞事的江老大的腰枝攬過,靠著他緊緊的,算是報復她的多舌,也是……為他的偷窺行為掩飾,更是……教那對相擁的人兒徹底安心地相愛,他不再是他們們的威脅。

  「大哥……」

  「阿清……」

  環秋和鍾泉流膠漆的身影分離,雙雙瞪著他倆驚呼,怎麼也不敢相信,鍾清流和江老大此時會以這樣的關係出現在他們面前。

  江老大愣住了有段不算短的時間。等她想起自己落入一個男人的懷裡時,掙扎著要脫身,卻得到這樣的警告:

  「乖乖不要動!信不信我當場吻你?」

  鍾清流這話是就著她耳朵說的,有著說不盡的曖昧,在旁人眼裡是如此,入了江老大耳裡也是如此。她漲紅了臉,試著撬開他那鐵鉗般箝住她腰的巨掌,不但徒勞無功,又得到他再度的警告:

  「我說到做到,不要挑戰我的警告!」江老大心跳急劇地,看著他靠著她的耳朵放話,紅暈再度散滿她所有的肌膚。他那近距離而隨時可能實現的威脅,教她心慌意亂,不再掙扎。

  也是鍾清流力道不小,武藝高強,他那翻覆長江浪、撫平洞庭波的經歷與威儀,不是她江老大可以比擬的;也是她年歲雖已不小,依舊未經人事,不曾與男子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她慌了、亂了,想掙脫也掙脫不開,就這樣平白無故地,陪他扮了假鳳虛凰。

  「大哥,你們是怎麼回事?」

  鍾泉流的震撼不比江老大低。他怎麼也不能相信,他的大哥不肯接受環秋,原來是為了江老大?

  「不就是和你們同一回事?」鍾清流懶懶道,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只是盯著江老大紅紅的臉,不敢回視他們,努力鎖住他的真感情。

  環秋自始至終,只覺天旋地轉,剛剛才穩下來的世界,瞬間又風雨飄搖、雷電交加。她控制不住自己,也任眼睛起了豪雨,顫聲道:「你肯愛她,肯愛有夫之婦,肯愛任何一個女人,就是不肯愛我?」

  她連聲音都在發抖!鍾清流不看也知道她如今落淚的淒楚模樣,他勉強自己不去瞧她,只是瞪著江老大,以防她蠢蠢欲動的解釋。

  他對著江老大,回了環秋的話:「你已經有人愛了,不要不知足!」

  得到他的回答,環秋踉蹌退了一步,淒然道:「好!好一個不知足!你從來就沒注意過我,關心我要的是什麼,自以為為我做了好安排,然後怪我不知足!好!你果真沒有真心愛過我,我相信了!我相信了!」

  跟著她嗚咽出聲,回身而逃。她是真的想逃,逃離這醉心斷夢的魔域,逃離那狠心摧夢毀的魔鬼!

  話兒絞殺了所有人的心腸。

  鍾清流的手軟了,軟的再也制不住江老大,也終於讓江老大等到這一刻。她猛然襲擊他的手腕,跳離他的箝制,確信一時半刻間沒有被吻的危險,她揚聲朝遠方叫著:「環秋!不要相信他!他愛的是你!他是騙你的——」

  聽見沒?她聽見沒?江老大瞧不見環秋早就閃忽而去的影子,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回頭朝鍾清流吼道:「你這個渾帳,拖我下水演的是什麼爛戲?想騙誰啊?騙她還是騙你自己?你不如去死了乾淨!」

  說說還不過癮,江老大揮了拳頭,狠狠朝他的臉揍了一拳,賞了他結結實實的一記鐵餅吃。

  鍾清流毫無知覺地承受下來。這一拳遠不及環秋的淒厲指控,他依舊迷失在她痛心絕望的淒淒淚眼裡,不願清醒。

  所有人都沒了分寸。許久後,首先想到去追迴環秋的,還是冷靜的鍾泉流,只不過他的冷靜也很勉強,只是比起暴躁憤怒和失魂落魄的另兩人,稍稍好了些而已。

  「天已經黑了,我去找她。」鍾泉流瞪著鍾清流:「大哥,你……真的太過分了……」原來他們只是演戲,這戲可真是要人命!

  鍾泉流留下淡淡指控,便疾步尋人去了。

  「搞什麼鬼!信了你胡扯的人沒聽到話,聽到話的,卻偏偏清醒的一塌糊塗,真是亂七八糟,亂的沒有道理!」江老大憤憤又罵了起來。

  鍾清流依稀聽到許多指控,許多責罵,他無神地看著鍾泉流遠去的方向,倏地有了精神。

  「我去找她。」

  急死了一干太監,他這皇帝終於開口了,一開口就是重點,很好。

  望著鍾清流遠去的影子,江老大終於有點滿意了。她喃喃自語:「這還差不多!」

  幸虧她沒愛上這個渾蛋!這個混蛋還真是該死的迷人!江老大想起方才驚險的逼吻經過,以及他那寬厚的胸膛,要人命的男子氣息,不由得心跳了起來。

  幸好幸好,幸好她早就有了意中人,才沒像環秋一樣丟失了心,才沒被他傷的體無完膚。這男人根本是閻王化身,誰愛上了他誰倒霉!幾時命沒了都不知道!

  還好還好,還好她沒愛上他,還好她早把心交了出去,即使她愛的人早已是有婦之夫,即使她愛他不能言明,近八年如一日,也總比愛上這個渾蛋好!

  他爺爺的!她怎麼跟這愛上有夫之婦的渾蛋一樣沒出息?江老大賞了自己一巴掌。***

  找不到人?為什麼找不到人?

  鍾清流不曉得有多少人幫著找,他沒有一絲線索,越找越心慌。

  環秋以往單獨行動,已經出了兩回事了,她太容易出事,兩次都是他救了她。這回不要……千萬別出事啊!

  他冀望旁人快些找到,更恨不得環秋立刻出現在他眼前!

  如果……如果……能讓他找到環秋,如果……如果……環秋平安無事,那麼他一定好好待她,不再傷她的心。管他是瘸子、瞎子還是啞巴,他都要了她,只求她平安無事,同他往後攜手白髮,共度今生,全依了她,也就此順了己意,不再同自己的愛慾拔河,將她推向別人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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