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嫁就不嫁,只要小姐不趕我,我就一輩子陪著她。"掬香根本不用買這些男人的帳,他們有他們的少莊主,而她有她的大小姐。
"不會不會,有只小老虎可是會要你的,夜夜夢裡還叫著你的名呢!"梁海山閉著眼,雙手含胸。"香……我的香……"
粥吃到一半的莫嘯虎,鼓著滿滿的腮幫子,疑神疑鬼看著左右道:"誰,誰是小老虎?"
"哈哈,咱們這班弟兄,還有誰跟虎扯出邊啊?"董知諒爽朗大笑,飽漲的中氣讓聲音聽來更響亮。
這弦外之音可讓掬香羞紅了臉,她狠狠地瞪向莫嘯虎,玉足一蹬,氣得轉身跑走。
"掬香……"拾翠在後頭喊道,不料,才跑沒幾步,便見韓飛彤從轉角彎走了出來。
"少莊主!"所有人全停止嘻鬧,恭敬行了個禮。
"姑爺……"拾翠也在韓飛彤的示意下,改了稱謂。
今天的韓飛彤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與以往的精明凌厲,顯然有明顯差距。
自從前幾天吼了裁雲一聲,他便沒再見到對方芳蹤,這幾天他一直在忍著,企盼她會給他送個飯或是拿些帳冊來問他莊內的業務,可這些希望,全都落了空,幾天來伺候他的,全是掬香和拾翠,要不就是莊內幾個丫環,渴望見到裁雲的身影,可說是與日俱增。
加上最近這雨下得他心頭慌,無窮精力也因沒得操練好發洩,餓了困,飽了呆,這種日子快把他給悶斃了。
"你家小姐呢?"他劈頭便是一問。
"早上去參加九寨溝那舉辦的一場小耕籍典禮,聽說那是那兒的傳統習俗,以往請杜二娘去她都有事推拖,小姐說,這種禮萬萬不能失。"拾翠一五一十告之。話還沒聽完,他便迫不及待對著莫嘯虎道:"備馬,到九寨溝去!"
"少莊主,那兒沒盜沒匪的,咱們去那做啥?"不是要打蠻子還是胡番才出馬的嗎?
"多嘴。"他俐落罵了句,跟著便疾步而去,莫嘯虎不敢馬虎,也馬上跟上前去。
牛毛細雨中,只見一具行色匆匆的寬闊背影,朝向莊外而去,大伙手中的甜粥全停在半空中,所有人心頭都有一個共同念頭,就是少莊主竟為了個女人,可以親駕出征,這在以往,可是沒有慣例的。
"真是怪了,管得跟自家娘子一樣,又偏偏不談婚嫁,這少莊主還真是奇怪?"粱海山搔搔後頸,接著把目光看向拾翠。"該不會是你家小姐的問題吧?"
"問你們少莊主去,別問我!"拾翠扭臀一擺,自個白眼轉身高去。
碗筷摔落地面的聲音此起彼落,每個人都看傻了眼,大伙都有一個相同共識,這個拾翠,看起來遠比掬香有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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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匹快馬,飛快策人林中。
層層雨網罩在韓飛彤嚴酷的俊臉上,冰冷的雨絲似乎撼動不了他奮勇向前的決心。他的眼神凝住不動地勇往直前,他很瞭解自己,很想看到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可以在溫柔地替他敷完藥,就十來天不跟他見面。
她可以把修補好的衣裳叫丫環拿來,而且還縫得精細舒適,就不會采關切一句合不合身。她可以親自做了道茄汁鵪鶉和蒸些翡翠玉丸來收買他的胃,也不會來問他一聲合不合味口。
更讓他難以吞忍的是……
他沒有龍眼桂花粥吃。
當他看到他那票弟兄們吃得津津有味,吃到鍋底朝了天,而她並未叫丫環為他端上一碗時,他簡直快要氣炸了,若非在弟兄面前要維持老大的形象,他絕對會跟頭瘋獅子一樣亂吼,好發洩心中的那份不平。
在兩人這場冷戰中,最可憐的該算是莫嘯虎,主子發了癲,他也得陪著受活罪,緊跟著韓飛彤的快馬,片刻也不敢怠慢。
一直到九寨溝的境內,韓飛彤才逐漸將馬放慢下來,此時雨勢暫歇,陽光也在同時綻露曙光。
不過,這村落裡的人一看到韓飛彤,紛紛關門掩窗,走避胡巷,整條原本熱鬧的市集,煞時不見半個人影。
"嘯虎,你瞧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既非盜,亦非匪,懼他為何?
莫嘯虎清清喉嚨,按按發酸的頸子。"誰不曉得有鐵甲將軍在,就是有盜匪在,你這麼沒來由地一出現,當然把人嚇死了。"
原來鄉民們還以為他是來殲敵滅盜的,平常他沒事不會上這窮鄉僻壤來與鄉民打交道,而今,突如其來現身於此,自是引起鄉民接直不當的聯想。
不久,兩人找到鄉戶們聚集祭典的廣場,韓飛彤不由分說,立刻走上前去,攔住一名老者問道:"是否有一位傅裁雲傅姑娘前來參與盛會?"
老者瞇眼深思了會,才憶起道:"報告韓少莊主,那位傅姑娘確實是深得九寨溝每個人民的心啊,她不但親自跟著跪地膜拜,還說啊,要替咱們這些佃戶減免些稅,讓我們少些壓力,日子過舒服點。"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她人現在在哪裡?"韓飛彤沒那耐性聽他對裁雲歌功頌德。
老者這才含含糊糊說道:"許老頭說他那塊田的灌溉渠道引不進水,希望傅姑娘去幫他看看。"他朝東南方一指。
"就往這走,過了那馬家坡就能看見。"
這女人還真能幹,連怎麼引水灌溉都做得來,韓飛彤不敢再多耽擱,一蹬上馬背,隨即朝東南方而去。
果真如老者所言,過了小小的馬家坡,便見一名矮胖的禿老頭在田地裡下秧,他跳下馬背,捺著性子問道:"敢問老人家是否姓許?"
許老頭直起腰桿子說道:"是啊是啊,這可不是韓少莊主嗎?怎麼……九寨溝進賊子了?"
"沒有盜匪,我是要來找一位傅裁雲傅姑娘……"
不等韓飛彤問完,許老頭笑得五官全皺成堆了。"傅姑娘?她呀,可不是我老頭愛說,我真他媽的佩服這小姑娘,原本我這塊磽瘠的土地,經她這麼一疏浚,就全都把河床的水引了進來,要不是她,我現在哪能說下秧就下秧呢?"
看他開心得跟老來得孫一樣,韓飛彤便知,這女人又得了不少民心。
"她幫你疏完浚後,現在人呢?"他握緊硬拳,忍著不發脾氣的衝動,一旁莫嘯虎看了,只能站得老遠,不敢多話。
"剛剛聽說王大嬸的媳婦要臨盆,一時找不到產婆,所以她就……"
"什麼,連接生小孩也會?"他幾乎快把許老頭的耳膜給囑破。
"她只是說有看過別人接生……"
"媽的,那個該死的王大嬸住哪,快告訴我!"他失了耐性,巴不得長八隻腳,一口氣跑到那女人身旁。
"就……就在前頭,繞過那棵大榕樹,就在女蝸廟旁邊。"許老頭兩眼發直,手也抖得厲害。
"快走,免得又被她給跑了。"一、二、三,三步跨上馬背,韓飛彤這回就不相信,接生個小孩會接得比他追的速度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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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開門,便聽兒娃兒哇哇大叫的聲音,王大嬸全家一大票子,全都怔怔地傻住,盯著這不速之客看。
"傅裁雲呢?"他喘著氣,胸膛也因此而起伏不定。
滿滿一屋子的人全被這巨大且口氣煩躁的男子嚇到,只見王大嬸什麼也不敢多問,指指隔壁道:"傅姑娘正在隔壁。"
"在隔壁做什麼?"
"治腿傷。"王大嬸不敢多廢話。
"連腿傷都會治!"他立刻掉頭,往隔壁另一間瓦窯屋而去。
這回,他直接將門推開,老天保佑,總算看到她的身影。
"傅裁雲,你……"
"噓……"她回頭朝他白一眼,立刻又把視線放在一名瘦弱老頭腿上。
她正從一大塊腐木裡頭,將一隻隻的肥蛆用竹筷挾到瘦老頭的腳踝處,十來只的白胖胖蛆蟲在瘦老頭潰爛的糜肉嚏,不停地蠕動鑽爬著。
莫嘯虎見一此景,立即跑到外頭吐個滿地,而韓飛彤則鎮靜自若,在旁靜靜觀看。
"好了,每天你們就記得將蛆蟲放在譚老爹的腳踝處,大約一炷香時間,再將蛆蟲取下,這樣大約過個十來天,裡頭潰糜之處就會被蛆蟲給清得差不多,到時記得再到藥鋪子拿些青草藥膏,記住,暫時別再下田,要不然你可得拄一輩子的枴杖了。"裁雲仔細叮囑,盈盈的笑意讓生病的人看了,都覺得信心無窮。
"真是多謝傅姑娘了,有你來我們九寨溝,大伙都受益無窮,比起那個杜二娘,你真是我們的活薩。"譚大娘涕泗縱橫,緊握著裁雲小手不放。
"譚大娘,不過是舉手之勞,切勿掛在心上。"她起了身,回頭一望,韓飛彤正直挺挺地站在門邊。
她不讓譚大娘多送,在韓飛彤的監視下,這才走出大門。
"傅裁雲!"聲音如雷鳴般,在她耳邊隆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