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玟冰迅速更衣,著裝完畢後,忍不住自包袱裡取出一封信。
「爹、娘,到底是誰殺了你們?」她再度將信中的內容逐字細看推敲。
這封信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那天她遵照母親的遺言,自米缸裡取出包袱。她原以為包袱裡會有殺害她雙親的兇手的線索,沒想到包袱裡只有兩套男子的服飾、一些盤纏及一封信——一封母親親筆寫的信。
「見此信速離。」她邊念指尖邊輕輕畫過信封上的字跡。
那天,當她看到信封上這五個字時,一股衝動讓她抱著包袱立即衝出家門。
剛走出家門沒幾步她就停住,才趕緊取出信封裡的信細看。
她念出信裡的第一行字,「走!快走,不要回頭。」
當時她一見到母親用如此急切的字眼要她離開,向來聽話的她不由得邊看信邊移動腳步。
當她看完信後,才警覺自己離家已有段距離。就在她打算折返將父母的屍首安葬,再遵照母親的遺言離開時,沒想到她才回頭,卻瞧見遠方的家園已陷入一片火海。
「是娘預做的安排嗎?」她將信紙貼近心口喃道。
她隱約知道母親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小時候也曾見過母親馭火的功夫。她不曾開口問母親為何會這些本事,只略知就是因為母親有這些本事,父親才會帶著母親在山裡居住下來。
她傷心地自問著,「若娘早頂知會有這麼一天,為何不離開,好避開那一劫呢?」
她又看了看信裡的內容念道:「務必進城來,非到生命存亡關頭,勿用異能,切記!」異能?是指娘教我的本事嗎?
安玟冰自幼由父親教授醫術,而母親則教她女紅及一些奇特知識——一種與「咒」有關的知識。
「異能?可是娘不是曾說,只有在我遇上我命定的夫君時,她教我的東西才會產生效用?」她低首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心想娘既要她打扮成男子,她又怎會有夫君,又怎動用得了異能呢?
她實在不瞭解母親的安排。從小到大,她只要是離開家門,無論是上山採藥或隨父親到鎮上去,母親一律要她身著男裝,所以這次母親在包袱裹放上兩套男裝她尚可理解,她不瞭解的是,為何母親會要她進城來,而且信末還提到異能一事?更奇怪的是,母親為何會在最後設下了火咒,燒了他們的家?
「娘是怕我不肯進城或者是,怕仇人對我不利?而仇人又是誰?是和娘臨終提到的小心紅髮有關嗎?」
安玟冰輕蹙秀眉陷入苦思,渾然不覺窗欞已透進曦陽,窗外藍空已清晰可見。
「叩、叩!」
「安大夫,幫你送早點來了。」門外傳來僕役的呼喚聲。
「哦,來了。」她迅速將手中的信放入包袱,開門讓門外的人進來。
「安大夫,請用早點,晚一點兒會有人帶你到凌霄樓。」僕役將餐點放下道。
「凌霄樓?」
「是的,凌霄樓是我們少主的住處。」
「好,我知道了。」安玟冰頷首道謝,目送僕役離去。
她推開窗子,深深吸了口氣,決定先放下替雙親報仇之事。並非她不急於找出殺害雙親的兇手,而是雙親自小就灌輸她事有緩急輕重,百事以救人為先的觀念。
「爹,你常說百事以救人為先,我一定會盡全力救古少主的。」她望著窗外浮雲低喃著。
當她回過身時,眼底的愁緒已被另一種堅定的光芒所取代,她開始聚精會神,準備大展所學。
* * *
「安大夫,請。」
眼前房門突被推開,映入她眼底的是一間陳設簡樸的房間,她隨著帶路的人走向內室。赫然見到一張慘白毫無血色的瞼孔,從他泛黑的唇色瞧來,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是中了毒。
「安大夫,這位就是我們家少主。」帶路的僕役退到一旁,方便讓她看診。
耳聞古少主的性子狂野不羈不愛拘束,待人處事雖民主卻不悖禮犯義。
「唉!」安玟冰為床上的古奇弘輕歎了口氣,連忙上前為他把脈。
她才輕觸他手腕,突有一陣麻熱感自她指尖傳來,她心為之一驚急忙鬆手。
「奇怪?」她再度伸手為他把脈,先前奇特的現象卻已不再,她連忙屏氣凝神細細診脈。
「咦,怎麼會?」竟有五種毒物齊襲他的五臟,且毒物間竟還有環環相扣的關聯,這毒是如何下的,竟能下得如此巧妙?安玟冰不由得陷入苦思。
安玟冰又陸續診斷其他八處的脈象,也探視了他的舌象。她愈想秀眉也愈緊蹙,似鎖進了無數個疑問。
站在一旁的僕役見她看診已告一段落遂道:「安大夫若已診斷完畢,請隨我至隔壁的書房等候。」
「嗯。」
雖只有數步之遙,安玟冰卻在前往書房的這一小段路上漸想出解毒良策。
「安大夫,請在此稍作休息。』
「好。』
她略微瀏覽書房裡的擺設,視線不由得被牆上的一幅畫給吸引住了。
「咦?這不是古少主嗎?」
畫中的容貌比在病榻上的他更年輕些,看來是他年少時的畫像。她不禁凝神端詳畫中人的容貌。
原來年少時期的古少主已顯俊朗容貌,眸子裡已有股狂傲不馴的神采,就不知此刻他若張開眼眸,眸底的那抹狂傲是否依然不減。
思及此,安玟冰唇角不由淡起一抹無奈,感歎世事多變,「唉!曾是如此活躍的人,如今卻……」
「這幅畫是大娘為大哥畫的。」
安玟冰被身後突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尋找出聲之人,這一看著實嚇了一跳。
「呃……你……」這活脫脫像是由畫中走下來的少年,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不由得讓她吃驚地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幾乎快靠到身後的那面牆。
「大哥常說我和他長得很像。」古奇揚笑笑道。
不、不對,他眼底沒有畫像裡的人有那抹狂傲神采。她震驚的神情漸斂道:「原來是二少爺。」
「很像對不對?還好有大娘畫得這幅畫,否則我也不知道我的容貌和大哥這麼像,我大哥不但瀟灑帥氣還風度翩翩,哪像我,常被娘說性子不穩重。」古奇揚望著古奇弘年少時的畫像,暗自期許自己將來也能有古奇弘這樣的神采。
「大娘?」
「就是大哥的親娘呀!這幅書就是大娘去世的那一年畫的。」古奇揚收起稚氣的笑容,「安大夫,我大哥的狀況如何?能醒得來嗎?」他語氣擔憂地問道。
「這……」安玟冰輕蹙秀眉道:「毒是能解,但是……」她有種奇怪的想法,總感覺古少主的病不僅是中毒這麼簡單。
「毒?你是說我大哥他是中毒?」古奇揚一直以為古奇弘是突染重病,完全不知古奇弘的病情並非如他所想。
「咦?二少爺不知道?」
古奇揚神情恍惚搖首道:「娘怎沒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要去問娘!」他完全忘了安玟冰的存在,一個轉身就衝出了書房。
「奇怪,他怎會不知道呢?」她的視線不禁朝掛在牆上的那幅畫望去。
「於大夫裡面請,醫官一會兒就來,請稍候片刻。」
門外傳來僕役的聲音,拉回了安玟冰的注意力。
「咦?是他!」走進來的竟是那天救她的人,安玟冰連忙上前打招呼。「於公子,那天謝謝你救了我。」
「你是……」於乃文被安玟冰的話給弄糊塗了。
安玟冰唇角揚起一抹淺笑,解釋道:「於公子,你忘了前兩天……你曾在街道上拉了我一把,使我不至於慘死在亂蹄之下,這事於公子忘了嗎?」
「哦——」經她這麼一提,於乃文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原來你是那位小兄弟呀!」他不由得上下打量著安玟冰。
「是衣服!你衣服這麼一換倒讓我一時認不出來了。你該不會就是另一位救治古少主的安大夫吧?」於乃文終於認出她來了。
「嗯。」安玟冰頷首道:「那天驚嚇過度,一時忘了問恩人你的大名。」
「呵,說什麼恩人,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於乃文笑笑道:「在下姓于名乃文。瞧小兄弟俊秀容貌,在下定比你虛長幾歲,不如我稱你一聲賢弟如何?」
「承蒙於大哥不棄嫌。」
「咦?賢弟,不知你的大名……」
安玟冰敲了敲自己的頭道:「瞧我,倒是忘了自報姓名,小弟姓安名玟冰。」
「安文彬,好,你的氣質正符合文質彬彬之詞。」於乃文笑著點頭。
「呃……」安玟冰差點兒一時衝動道出對方的誤解,但她轉而一想,不如將錯就錯。
「賢弟,我聽說你已診過古少主。」
「嗯。」安玟冰神情漸轉嚴肅道:「於大哥,你認為古少主的病情如何?」
「中毒。」於乃文語氣肯定地道出答案。
「我也是這麼認為,而且那五毒己侵入五臟,再不設法解毒怕是回天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