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的拿起報告附的照片,一張是宣兒在挑衣服,一張是她遠眺稻米田,雖然只有兩張,卻讓他看了很久。
「宣兒,我只能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這是我最大的極限,好好的玩吧!」他將二張相片分別放入透明袋中,才將相片緊貼在自己胸膛上。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電話撥了一組分機號碼。
「歐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但是行程從西部開始,從北到南……大約七夭……嗯……後一天如果沒有變,我會留在高雄……其它行程你自己去……如果趕得上再說……嗯,好……就由你安排,晚安。」
他掛上電話,再度拿起相片觀看,「宣兒,未來幾天我會愈來愈靠近你,知道你就在不遠處,卻不能與你碰面,這是三十年以來對我最可怕的耐力考驗。」他對著相片中人苦笑。
※ ※ ※
夏宣一早借口有事要處理需要離開,欲逃離錢嫂他們那一道道憐憫的眼神。
她看一眼放在旁邊坐位的東西,除了豐富的早點還有幾包土產,她無奈的抿嘴一笑。
「唉!沒想到鄉下人不僅熱情,連流言也傳得很快。」她原想只避開一天,卻沒想到還沒走下樓,就已傳來陣陣討論聲,而他們討論的重心卻是她,她無法忍受那些憐憫的聲浪,只好匆匆收拾行李藉故離開。
夏宣開著車從安平路開始繞,她不放過任何一條巷子,希望能看到勾起她回憶的景象,可是現在建築物、街道幾乎和以前不同了。
就在她沮喪失望時,車子駛入了一條巷子,好像……好像她曾經來過似的。
她反射性的把車停在一間房子前,當她下車時,才想到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停下來。
「奇怪房子怎麼好像很久沒人住了?」夏宣抱著既然來了就看看的心理,下車走近房子的圍牆,沿著牆走,終於在一叢雜草後看到一扇門。
她的目光被門上的一張紅單子吸引住,「房屋出租,請內洽。」她逐字念出紅單上的字。
她手不經意碰到門,卻發現門沒關,她好奇的移動腳步,「這個房子最少也有一年以上沒人住了,可是外面的紅單子怎麼是新的呢?」
她一眼望去,庭院雜亂無章、雜草叢生,再看看建築物的外觀,應該也有二、三十年的歷史了。
突然她看到一個白白的東西從屋裡跑出來,「原來是狗。」只見白狗和善的目光盯著她,不時朝屋內汪汪叫。
「來啦!白,我如道了。」一位年約七旬的老婆婆蹣跚的從屋內走出來。
「呵……這位小姐,你是要租房子嗎?」老婆婆笑容滿面和藹的對夏宣說。
「不是……我……」她突然覺得老婆婆很面善,「婆婆,你如何稱呼呢?」
「呵……丫頭,你叫我紅婆婆就好了,要不要進來坐呀!」紅婆婆不待夏宣反應,半推半就的帶她進入屋內。
一股熟悉的感覺浮上她的心頭,好像自己曾住過這裡,泛白的布簾、斑剝的桌椅,一切都令她感覺好溫暖。
「丫頭,來杯下午茶吧!這可是老婆子我自己種的花茶。」她率先喝了一口。
雖然紅婆婆對她來說是陌生人,但是她有種感覺,知道紅婆婆並不會害她,她將喝完的杯子放回桌上,才發現那只白狗不知何時也跑進來,撒嬌似的用頭摩紅婆婆的手。
「好……我知道,你也想喝。」紅婆婆拿了一個大碗,從壺裡倒了滿滿一碗花茶給白狗喝。
她從未見過約三、四十公斤的狗,喝東西那麼斯文,「紅婆婆,這是什麼品種的狗,怎麼從沒見過?」有點像大白熊犬的體型,卻又有點像秋田犬的頭型。
「它叫做白,是我忠實的朋友,朋友還需要分品種、血統嗎?白很乖很善良,不會咬人,你要不要摸摸白。」她對白使個眼色要它過去哪邊。
她伸手觸摸白一身雪亮的毛,一股溫暖的感覺透過手心傳到心坎裡,為什麼連這隻狗都令她有股熟悉的感覺呢?可是她之前看它時並沒有這種感覺呀!好像是它的這身皮毛……
「丫頭,我紅婆婆要把房子租出去,只是為了找個伴,你剛才也看到了,前院亂七八槽,唉!沒辦法,人老嘍!所以來租房子的人,我不會收他房租,只要有空幫我整理前院就好了。」她又歎了口氣,喝口茶。
「這……」夏宣突然燃起一股惻隱之心,「紅婆婆,如果只住幾天或幾個禮拜可以嗎?」
「呵……沒關係,人嘛!就是來來去去,有始有終,只要有過客願意停留,不要擦身而過,我都很樂意接受,畢竟是有緣嘛!」
「既然如此,那我就租下來了,今天開始可以嗎?」
「呵……愈早愈好,你的行李呢!」
「在外面,我現在就去拿進來。」
※ ※ ※
紅婆婆帶領夏宣進入一間約五坪大的房間,「丫頭,你稍整理一下行李,如果累了就休息吧!晚餐好了我會叫你的。」她見夏宣欲幫忙,連忙說:「不用了,煮個飯我還可以,你就等著品嚐我的手藝。」
夏宣送走了紅婆婆,看看外面的天色,原來時間已經不早了,難怪現在就要做飯。
她把衣服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入木製的衣櫃中,正要關上時,卻看到門的內側有一些小字,她蹲下來仔細看,依稀可以看出來是「蕊」字,從下往上看,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有一個「蕊」,而且愈上面的字刻的愈工整。
「不曉得是紅婆婆的哪個孩子塗鴨亂刻。」她關上衣櫃的門,忽然覺得有些疲倦,遂走過去躺在床上,頓時覺得很舒服很安全,當她快進入睡夢中時,才想起躺在這張床的感覺好像躺在高亞逸的懷裡,一樣溫暖安全。
好舒服哦!她又化為那個小女孩,這次卻沒有恐懼、害怕的情緒出現……
小女孩在前院的草坪上騎木馬,搖啊搖,小女孩的長髮如海浪般蕩呀蕩,嘻……嘻……小女孩笑咪咪望著門口,像是在等什麼人回來似的。
「阿爸!」
小女孩跳下木馬,快樂的奔向前去,扯拉剛進門的人衣角,衣服的主人用他溫暖的大手包住小女孩的小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屋內。
瞬間,跳到另一個畫面小女孩靠著衣櫥的門,前面蹲著一個婦人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她,婦人手裡握著一隻筆在小女孩頭頂的木板點了一下,之後要小女孩刻下自己的名字,小女孩很認真的用力刻,婦人露出鼓勵的笑容。
又跳到另一個畫面——
小女孩又回到黑暗的房間裡,很害怕的發抖,她屈身抱膝坐在床上,聽到門邊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女人用尖銳的口吻問。
「跟你說幾百次了,沒有。」男人不耐的說。
「不要騙我,你老實告訴我。」
「你簡直不可理喻。」男人語氣有一絲怒氣。
「有,一定有,你騙得我好苦,我在這裡癡癡等你,等你,等了十二年,期盼你能把我娶回家,可是你卻……」女人哽咽得說不下去。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是老爺子要我娶那個女人,我沒辦法呀!更何況我根本沒碰過她,我不是每個禮拜都有來嗎?十二年如一日,我對你的心是真的。」男人捺著性子解釋。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老爺子怪我家世不好不配入你家的門,我愛你所以找認了,不計名分不畏流言在這裡等你,等你的到來。」
「我知道你的委屈……」
「哈……你知道,為什麼兩年前你的正室跑了你不表示?為什去年老爺子過世了你不表示?你到現在還瞞我,後天就要當新郎的人,哈……」女人歇斯底里的狂笑。
「你怎麼知道……」男人語氣驚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聽我解釋……」
「你還有話說?!」
「我是逼不得已的……」
「十年前逼不得已,十年後還是同一個借口,你把我當什麼,你專屬的妓女嗎?」女人自嘲的說。
「你不要這樣說自己,你是我惟一的愛人呀!」男人安撫的說。
「愛人?那要與你結婚的女人又是誰?也是你的愛人嗎?」女人提高音量問。
「不是,她……有一天應酬喝醉了,不小心……她有孩子……」男人吞吞吐吐的語氣夾雜著一絲愧意。
「哈……孩子,這裡就沒有嗎?我生的只配當私生子嗎?」
「不要這樣說小蕊,是……那個女人的父親威脅我,如果不娶他女兒,要整垮我……他真的很有勢力,我不能讓袓先留下來的一切斷送……」
「好了,你不用說了,只怪我沒有強大背景撐腰,哈……窮人家的女兒只夠格當人家的情婦。」
「你不要這樣說,我以後還是照舊會來這裡,也不會碰那個女人的身體……」
「我不要再等了,也不願再等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男人語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