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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梁虹

  當天,我收拾好衣物,坐在客廳等姐夫來接我。

  門鈴響,問外站著斐文哲,我不起勁的打招呼,遊魂一樣地走回客廳。

  我不想追究他的變心,更沒興趣聽他千篇一律的歉疚話語,即使他有心回到我身邊,向來追求完美的我不會接受。

  洪沂芹來後,我反覆思考,自己能否原諒他曾帶給我的錐心之痛?

  答案是:不行。

  我的寧缺勿濫,他的優柔寡斷,我們沒有未來可是。之所以讓他進來,只想問他一句:

  "你明知自己忘不掉失蹤的女友,為何向找求婚?"

  他期期艾艾的回答:"是我不好,想借由你幫我忘記她。"

  原來他從頭到尾沒愛過我,只把我當成療傷止痛的良藥,企望服食藥物忘卻他的心上人。

  哪知我這帖藥藥效不夠,無法令他徹底斷絕故人之情,還歪打正著地促成兩人的前緣。

  我現在才知道,以往的閒言閒語不算什麼,現今的打擊才夠教我的自信毀於一旦。

  我做出送客的手勢,希望他早早消失在我面前。

  斐文哲一楞,嘴張了老半天又合上。

  "桃,我喜歡你的真,向你求婚是真心的,若不是沂芹出現,我真的打算娶你。"

  "夠了!"我高叫。傷口早已淌血,千言萬語也挽不回破碎的心。

  找再也受不了多看他一眼,關上浴室門隔離所有聲音。我靜靜地站在鏡子前,搜尋我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這張臉,剛好構上清秀一詞,始終不上不下的杵在出俗不凡的家人底下,脫不出牢籠,僅能躲著啜泣。

  而今,我再一次端詳自己,對外表的無力感早已擺脫,深埋腦海的自卑、敏感心態卻依舊存在,斐文哲的事件加深它的影響力,再次讓我縮回殼裡哀泣。

  我用盡心血構築的信心逐漸崩塌,一點一點的,教我心焦又氣憋。我甚至不在意斐文哲的負心,相反的,我生氣他輕而易舉就催毀我長年才培養起來的自信心。

  他的負心不值一哂,無形散發的自信卻必須跟著我一輩子,我必須靠它來維持我的處事、判斷能力。

  失去它,我什麼也不是。我會變成自艾自憐的葉桃,一個附屬在葉家兩朵花庇蔭下的葉桃,敏感的以為每個人都在恥笑她、羞辱她。

  我心驚的打水沖臉,冰涼的感覺將我拉回現實。

  我絕不回到過去的病態自憐,我堅定的想。

  而我要做的第一步是忘掉斐文哲的種種,重新拾回自己的生活。

  第五章

  我提著行李出現在堇的面前,她發狠地踢了姐夫一腳,怒斥:"桃有自己的事,不過是生個孩子而已,沒事幹嘛麻煩她?"

  姐夫一臉的有苦難言,我趕緊出聲制止她的不滿。一連串的問題令堇無暇顧及姐夫的大驚小怪,逼得她只能搗住耳朵哀嚎:"別說了,桃,你想用這些問題煩死找嗎?"

  找笑嘻嘻的跟姐夫眨眼打暗號,詭計得逞的揚高唇角。

  搬到堇家有個好處,無須起個大早趕公車,累得像隻狗似的去上班。不僅可以彈性調整自己的作息,允許自己夜晚稍稍晚些睡,讀些平常沒空翻的書,回味夜晚的寧靜。

  夜晚對我來說魅力無窮,暗黑的暗夜,濛濛亮的街燈,寂靜的空氣帶給我無限的想像空間。

  我總會在黑夜來臨時靈思泉湧,設計圖一張張飛出我的腦海,許多白天不曾有過的想法拚命鑽出來。

  偶爾,找會陪凌刀瘋到半夜才回家,置身叫囂的音樂中,彷彿與她回到高中年代。

  夜晚的瘋狂有助於遺忘不愉快的回憶。狂歡的氣氛裡,我一度忘卻自己處於被甩的哀傷狀態,斐文哲的臉孔變得模糊,我甚至記不得前來找找談判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前一陣子困擾我的事,這一刻對我不再有意義,整件事我幾乎忘得乾乾淨淨。除了那段要齊開雲別來煩我的插曲,全給我拋在腦後。

  經過游泳池不愉快的對話後,我沒再見過齊開雲川,他信守我的要求,刻意避開我。

  斐文哲的欺瞞傷我至深,但在得知事情真相的那一刻,我更難以忍受齊開雲的干預行為。那一剎那,我把一部分的怒氣轉嫁到齊開雲身上。

  事後反省,我雖氣他插手找的感情生活,但不可否認的,他的出發點是對的。他沒必要自討沒趣地管閒事,大可冷眼旁觀,在暗地恥笑我的愚蠢。

  基於這點,我該感激他,感激他沒使我成為最後知道的傻子,間接幫我拆穿斐文哲的不誠實。

  我再次看到他是一個月後的事,他應堇的邀請前來吃飯,微笑的臉在見到我時不自然的收住。想來我的暫住,絕不曾向他提起。

  我們僅止是打個照面,他就借口要離去。堇不讓他走,好言好語地將他帶到飯廳,強迫他坐下。

  飯桌上,他一反常態的安靜,無精打采的神情和以前判若兩人,從前的風趣與侃侃而談全都叛離,剩下的只是默然無語。

  堇同他說話,他不知所云的漫應;前後不搭軋的回答教堇頻皺眉。

  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飯菜,我相信,再棒的菜色入了他的嘴也會變得難以下嚥。

  沒吃幾口,他放下碗筷,不管堇如何激他開口,要他多吃點,他一概笑容以對。難解的是,他笑容背後的苦澀,好似生吃幾百斤的黃連也無法比。

  堇當然看出他的不對勁,飯後,他又想走,雖死拖活拉的將他塞進沙發,威脅他一走,八年交情也跟著沒,要他看著辦。

  他無計可施的坐在沙發上發呆,眼神無意中對上我的,如遭電擊般的避開。

  事情再明白不過,他要走,是因為我當初的話。

  我想,我多少要負點責任,他一心幫我,誰知我絲毫不領情,以蠻橫又苛薄的言語傷透他的心。

  如今,橫互在我倆間的僵局,非三言兩語打得破。我如何向他說明當日的言行純屬衝動?

  我看著,盯著他,不言不語。

  他被我看得不舒服,只好走到陽台抽煙,一根接著一根,煙霧裊裊竄起,是不是人的心情也能因此得到解放?

  我不知道。從未拍過煙的我,無法理解人企圖以尼古丁慢性毒殺自己的舉動。

  我一向不愛旁人抽煙,見他不要命的一根接連一根,我幾乎要衝動地跑過去奪下他手上的致癌物。

  我走了過去,他抬起頭望我一眼。我的腦袋還未想出完美的說辭,他捻熄香煙,跨進門檻。

  我一急,大聲地道:"齊……"

  喊到一半,才驚覺我從未叫過他的名字。

  他陡地止步,仁立在黑暗中的身影,似在期待什麼。

  我叫住他,反倒不知道如何開口坦誠自己的錯。一個月的時光,使我和他形同陌生人。他的四周充滿客氣與疏離,無形中拉遠我倆的距離。

  他低歎一聲,掉頭轉身。

  我心急地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前進半步。涼風習習,我卻滿頭大汗,形同拚命拽住他的手,不給他機會逃脫。

  "桃,你想說什麼?"他無奈的問。

  我搖搖頭,拉著他,推他坐人陽台的躺椅,自己抱著胸在他面前走來走去。

  思量片刻,我就事論事的評判:"你不該過問我和斐文哲的事。"

  "我沒得選擇。"他低哺:"或者你希望我當個睜眼瞎子,任由他欺騙你?"

  "不,我最討厭說謊的人,受人欺瞞的感覺不好受。"我突兀地打住話,鼓起勇氣說道:"那一天,我同你說的話……

  我不是真心的,你就當我沒說。"

  "什麼話?"他揚起眉,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逝。

  我微惱他的明知故問,心不甘情不願的重複那句氣話。

  他聽了之後,不甚滿意的補充:

  "你忘了幾個字,你要我『滾出你的生命』。"

  他深諳氣死人的道理,不忘在此刻淋漓盡致的發揮。

  我凶巴巴的瞪視他,齊開雲擺出受創至深的臉孔對著我,存心激出我的愧疚感。

  我只得沒好氣的接下話:"是啦,還有你剛說的那一段。我當時氣得口不擇言,你的多事惹人厭、令我忍無可忍。雖知你是為我好,但火氣直衝上來,你一出現就活該當了我的槍靶,被我打得滿頭包。"

  我褒中帶貶的話教他哭笑不得。我也不管他的反應,劈哩啪啦說了一堆,半是感激他的鼎力相助,半是暗喻他的多管閒事。

  找們嬉鬧半天,他忽然靜下來,晶亮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視我。"你根本不愛斐文哲。"

  我一震,幾乎跌下椅子!若不是躺椅的高度不足以讓我摔倒,恐怕現下的我只能攤在地上喘息。

  我自己也不敢肯定的問題,為何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

  "你只是太寂寞,急著抓個人陪你,久而久之,反而將友情當成愛情。"他說得篤定,我則感到如雷灌頂。

  表姐回台的那段時間,我的思鄉病癒發嚴重,越洋電話費昂貴,我只能透過電子郵件傳達我的思鄉之情,一天之中發出去的郵件高達七封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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