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她粲然的溜出他懷抱,趁他尚未回神之際,她隨著那名黑衣男子走進迷宮似的迴廊。
???
男子熟稔的左拐右戀,一道自動門開了又關。設計巧妙的通道乍看平淡無奇,實則暗藏許多秘室。
在走道中央停下,男子抬手輕觸潔亮的牆壁,右側立時出現一間明亮寬敞的內室。
房間中央擺放一張小桌子,黑白交錯的牆上毫無裝飾,就連坐在會議桌旁的人也是一身黑,不諧調的存在黑白空間中。
「請坐,EJ。」他禮貌地說,並揮手屏退接待的男子。
「『EJ』?我的代號?」
「沒錯,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代號。譬如你認識的『CJ』與『BJ』。」
任涼曦微微頷首。
「傑克的記憶是『BJ』消除的?」
「是。當初我們救他,曾將他的部分記憶消去。他無意間發現『銀河』支部,又將足月的你偷偷抱走。為了避免日後的麻煩,我們選擇替他動個小手術。」
「銀河」二字並非她第一次聽到,當她問任芷柔「爸爸在哪裡」時,她脫口說出的就是「銀河」。
她一度以為任芷柔顛顛倒倒的說話不值一信,但他既然提起……
「談談『銀河』。」她的口氣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男子沒開口,一貫冷漠的黑眸漫不經心的瞥視天花板。
任涼曦微笑的回轉身體,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
「既然你無法決定說或不說,由高你一級的人員出面可以省去這方面的顧慮。」
這話顯然是說給不願露面的人聽。
男子恍若未聞,交疊的雙手放在桌上,直視她眼眸似乎在等待什麼。
忽然,角落爆出宏亮的笑聲,空無一物的地板緩緩隆起,出現一個身著白衣的中年大漢和身穿黑衣的陰森少年。
瞇眼大笑的白衣男子不停歇的狂放大笑,黑衣少年卻如同僵直的屍體靜止不動,教人看了膽戰心驚。
一黑一白的兩人坐在沙發椅上。
「你確定值得我們花二十年!」虎背熊腰的白衣男子呵呵直笑,笑紋清晰的顯現在眼角。
是了,他們的確耗費了二十年觀察她。這一顯然早在他們的預料中。
白衣男子自顧自的說:「『銀河企劃』旨在培育菁英人才,你們的基因全都經過精心配置。為了使你們成為零缺點的上等人,在執行計劃前,我們刻意抽掉屬於人類的情感神經。舉凡各樣的情緒波動,都不可能在你們身上出現。相對的,你應該也會發覺,自己對於冷、熱、痛苦的反應小過一般正常人。這也是『銀河企劃』的目的之一,我們將人性的脆弱面降到最低,並成功的培育幾千名擁有特殊能力的佼佼者,甚至是超能力者。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她直覺想握緊拳頭揮掉白衣男子唇角的笑容。
一團火猝不及防的竄上她心口,高熱燒燬了她的理智,她得極力遏止才能忍下撲向前的衝動。
是嗎?原來她的無感是這麼一回事。
早年,她信了同學的胡言亂語,懷疑自己是妖怪轉世。後來,她漸漸長大,開始猜測自身的不同或許是由於她是外星人……
她帶著困惑活了幾十年,誰能料到,完全是因為一班人抽掉了她身上的情感神經,卻讓她整整用了大半青春懷疑自己是不是人類。
這些愚蠢至極的! 就算他們以死謝罪,也無法弭平她心中的怒氣。
如今,她的疑問已然獲得解答,她將會一條條清算他們的罪過;然後她再好好想想該用什麼方式令自己「滿意」,心平氣和。
「我相信你們有千萬次機會帶我回去,但你們卻派來一個又一個狠辣的殺手,這是為什麼?」她微扯唇角。
「我們想知道,在不同環境長大的你,能否發揮過人的才智與能力。事實證明,你的確不負所望。即使是資質中上的『CJ』也勝不過你;更何況,你為我們帶來意外的收穫。」他按下暗鈕,正面白牆立刻翻轉成一超大電視螢幕,螢幕上出現了等在大廳的席少宇。「嘖,我們的估算錯誤,沒有感情的『BJ』,竟然會愛上人。」
「任涼曦輕輕笑了,笑容慢慢擴大為開懷大笑。
她笑不可抑的來回掃視著兩人,眼角溢出的淚水令在場三人驚愕以對。
惱了她幾年的身世,原來不過是場實驗! 為了使她們成為上等人而抽掉的情緒反應,卻教她誤以為自己是個異類! 還有什麼比這事更荒謬無稽。
她費盡心血求來的答案竟是如此不堪。
笑聲停歇,她嘲弄的揚高唇角,清楚的顯示她的輕蔑。
「不用說,我身上的基因是得自於任芷柔。而你們救她的目的,不過是想得到她的組織細胞。我想,沒殺她也是考量日後可以用她來替換我,真是周到的計劃啊!」
黑衣男子挑動眉毛,首次正視她的面孔。
白衣男子吃驚的嘴臉自她笑出淚後就沒有正常過。
黑衣男子警告似的瞥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會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多年前的意外使任芷柔忘掉了所有事,考慮到她不足十歲的智能與嚴重受損的器官,我們將她留下。以超越現代醫學的技術保她一命。若是讓她回到任光遠身邊,不繼續接受我們的治療,她只能再活一個月。」
「你們從來不是善心人,扮演這樣的角色,多少是想得到某方面的回饋。」她冷冷地說。
白衣男子搔了搔頭髮,看向黑衣男子的眼神有些許不自在。
「沒錯!留下她,是希望任光遠夫婦能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是了,為了『實驗』嘛!」她撇了撇,覺得沒必要再待下去。
望著螢幕裡的席少宇,她柔柔笑了……雖然力持鎮定的安坐在大廳裡,他的眼睛卻不時調向迴廊的方向。
她的身體好想念他火熱的擁抱,還有他毫不保留的熱情。
她倏地拉開椅子,起身欲往門口走去。
像是早料到她的舉動,悶不吭聲的黑衣男子在同一時間開口——
「你知道太多的秘密,不可能再讓你回到以前的生活。」
她站定,笑得甜蜜。
「以前的生活……你是說,一天到晚懷疑自己是不是怪物的日子?沒錯,我的確回不去了。從今天開始,我會忘記所有醜陋的事實展開我的新生活。」
她被自己的身世之謎困擾了二十幾年,已經夠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為這樣的問題傷神;至於這筆帳,她有耐心留待日後慢慢算。
「別賣弄你的文字造詣,這對我沒用。」
「好!我們攤開來講。你不讓我走的代價是鬧上新聞媒體。或許你不知道,我們已經召集了幾家頗具威信的媒體記者;只要我們走不出『紅雨』的大門,你會知道後果的。」
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命令白衣男子:「解釋給她聽。」
白衣男子憐憫的看著任涼曦。
「『紅雨』的勢力不是你能想像。新聞媒體算什麼,只要『紅雨集團』總裁一道命令,國內的電視、電台、報章雜誌,凡是你說得出的傳媒都能在一瞬間成為『紅雨』的旗下產業。這種程度的威脅,我們還不看在眼裡。」
「你應該清楚,你們培養出來的是什麼怪物。你怎麼不問問我,我有什麼異於常人的能力?」任涼曦笑出聲。
「你不具備超能力,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中。」白衣男子緩緩搖頭。
「事有例外,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破例的那一個。」
「基因複製是何等巨大的工程,就算稍稍出錯,也不至於錯得離譜。加諸在你身上的基因不具備特異能力,這是無法變更的事實。」說完,白衣男子不解地說道:「加入『紅雨』有什麼不好,一輩子吃香喝辣的,怎麼每個人都惟局之不及,真是奇哉怪哉!」
「既然你們花了二十年觀察我的一舉一動,當然也能耗上我剩餘的壽命期待我的未來發展。是不?」她必須爭取時間與「紅雨」抗衡。
「你惟一的改變是變成半個正常人。縱使長年生活在正常人中,你的性格也不可能與先天的因子相悖離。」
黑衣男子意興闌珊的半垂眼睫,意欲結束談話的企圖非常明顯。
「你甚至不敢冒險留下我來證實我的理論。這場實驗對你們何等重要,區區一個二十年你們都能忍,再多個二三十對你們又有什麼損失?照你所說,『紅雨』不乏才能在我之上的能人智士,沒道理為了一份無足輕重的任務,而不讓我繼續先前的實驗。」
白衣男子頻頻點頭,像是同意她的意見。
黑衣男女瞇眼看向白衣男子,只見白衣男子立時頭搖得像博浪鼓,急欲撇清關係似的。
「只有歸入『紅雨』旗下,才能確定你不會多嘴。」黑衣男子冷淡地說。
「可笑!『紅雨』的勢力既非我能抵擋,你又何必擔心這無關緊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