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找不到水果刀嗎?」
來客驀地大笑,白晃晃的刀光自右手疾射飛出。
她機伶的閃躲,刀子斜插入身後的床頭木板。
「你以為你逃得掉?」
「對付你,綽綽有餘!」任涼曦輕扯唇角,不帶笑意的眼眸反射出冰冷的光。
「你只是我的影子,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任涼曦」來客拔尖的高叫。
任涼曦無聲無息的笑開臉,確定了來人的真實身份。
「任芷柔,帶你來的爸爸在哪裡?」
「她以為你是任芷柔嗎?真是傻呀!任芷柔早死了,哪會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來,請她看看你。」
椅子上的人一指,身旁閃出一個人影,往前一站。
只見一個長相甜美卻顯得神經兮兮的笑容。
「你好啦!我的影子。」
「任芷柔?」任涼曦的音量不自覺提高,她轉而面向坐在暗處的人。「你到底是誰?」
房門忽地被拉開,任光遠出現在門邊,他不敢置信的來回掃視任涼曦與任芷柔。
「涼曦,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小柔!」
他激動地奔過去抱住任芷柔,數度哽咽的語音斷斷續續。
「小柔,我們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沒想到……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你……你答應爸爸,再也不要離開我!」
任芷柔順從地點頭,任光遠心花怒放地緊摟住她。
一會,想起一旁的任涼曦,任光遠的眼睛在兩人身上徘徊,左右為難的表情表現在臉上。
掙扎許久,任光遠終於下定決心,他堅定地面對任涼曦。
「涼曦……對不起!我和媽媽一直當你是小柔的替身,現在她回來了……我想,你沒必要回家了!」
他親熱的攬過任芷柔的肩膀走開。
任涼曦默然地接受既定的事實,自始至終沒說一個字,平板的表情如同前一刻面對敵人的冷然。
是啊!這是她早就料到的結果,爸爸一旦知道小柔還活著,不要她這個無關緊要的影子幹嘛?影子終究敵不過本人的……
「好一幕感人肺腑的倫理親情戲,怎樣,還精采吧!」早被遺忘的聲音再次響起,任涼曦木然地側轉過身。
來客猛然撲向床邊,將上半身貼在熟睡的席少宇身上,黑亮的長髮蓋住她的長相,血艷的紅唇肆無忌憚的欺上席少宇的唇,又啃又咬。
任涼曦一驚,探過身子想制止她的舉動,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僵在原地。
唇上的火熱喚醒了席少宇,他半瞇著眼,嘴角噙著笑,熱烈的探出舌回應她的熱情。
交疊的兩人似乎忘了她的存在,動作益發大膽、煽情,浪叫聲、喘息聲此起彼落,已然分不出是誰發出的。
任涼曦的心頭一緊,心臟突如其來的感到針扎般痛楚。
她想叫,但發出的聲音淹沒在燙人的呻吟中;她想哭,但眼睛流不出一滴淚水;她用盡全身力量伸手推去,卻只抓到一截涼被。
她眼睜睜看著激情的兩人愉悅翻滾的呻吟吼叫,無止盡的纏綿,有如一世紀之久。
末了,躺在席少宇身下的女人仰高了臉,未曾顯露的形貌令任涼曦倒抽一口氣。
是她自己!
她不敢置信的閉上眼,猛地再張開。
朦朧的月光灑在地毯上,寂靜的人只有她過大的呼吸喘氣聲。
她安穩的睡在床上,席少宇的右手擱放在她腰間,沒有突然闖進來的人,沒有任芷柔,更沒有任光遠。
她小心的拉開腰際的手,披上浴袍,打亮浴室的燈。一身的冷汁令她不舒服到極點,她沾濕毛巾,擦掉額際的汗水。
眼前的鏡子反射出一抹人影——白皙、無與倫比的嬌美,帶著不該降臨世間的美貌,超越凡人所能及的智慧存在這世界上……
她到底是誰?
如果有一天,她一覺醒來如同一具殭屍,連最深切的痛苦都無由體會,她還能待在四少身邊,假裝她是個與常人沒兩樣的正常人嗎?
到時候,就算她相恐怕四周的人也會漸漸察覺出來;不管是四少或爸爸,都會離她而去。而她,只能守著一張超脫世俗的臉孔和聰明才智活下去……
無人能比的美貌啊,要來何用?超越常人的才能,只能孤芳自賞。再也不會有人在乎她,不會有人細心的呵護她。
活著,只為了等待死亡的降臨……
一股冷氣自腳下直竄心頭,鏡中的人變得礙眼起來。
她猛地出手一擊,鏡面瞬間碎裂。
緊握的拳頭鮮血淋漓,細碎的玻璃嵌進柔嫩的皮膚,紅色的血、透亮的玻璃,紅白交錯下,詭異的相互契合。
她的手腕轉瞬落入大掌中,席少宇陰沉著臉將她帶出浴室。
大略幫她止住血,他沉著隊拋給她衣服。
「穿上!」
她用另一隻手扯開浴袍擊帶,再小心的抽出受傷的手。
席少宇冒火的眼眸沒放過她浴袍下不著寸縷的身軀。他低咒一聲,扳過她的身子背對他,輕巧的除下浴袍,換上連身長裙。
他一語不發的摟著她直奔飯店門外,招了輛計程車,奔赴最近的醫院。
一路上,他不言不語的盯視著車窗外的景色。
帶她進一醫院,讓醫生挑出玻璃碎片,處理滿是鮮血的手背;包札完畢,他去櫃檯結清帳款,沒等後面的人兒跟上,就一大步跨出門外,坐進計程車裡。
她緩緩走近等在一旁的計程車,席少宇眼睛直視前方,緊抿著唇,雙手環胸的姿態透露他惱怒的情緒。
「小姐,到底要不要上車?」司機不耐久候,惡聲惡氣地探過身子問。
她關上半開的車門,朝司機說道:「請開車。」
席少宇驚愕的轉頭,心急的大喊:「讓我下車!」
丟給司機幾張百元鈔票,他飛快的跑回醫院門口,剛好來得及拉住打算過馬路的任涼曦。
他狠瞪她一眼,不由分說的拉著她走。
一前一後的兩人行軍似的疾走。初升的朝陽照在他們身上,微濕的涼意無聲無息的沁入全身。
良久,她攢緊眉心,低低地說:
「四少,你握的是我受傷的手。」
任涼曦猛地回頭,果真見包裹的紗布滲出大量血漬。
他驚愕的放開手,拉她坐在公園的涼亭。
直到繃帶不再沁出血,他才安了心。兩人默默互看了會,席少宇輕歎:
「涼曦,你知不知道看見你受傷,我會難過?為什麼這麼折磨自己的身體?」
她默然的迎上他痛心的黑眸,低垂了眼睫。
「我沒想要讓你難過,我只是……不想看見自己的臉。」
「為什麼?」出乎意料的答案令他大吃一驚。
她抬起臉,視線迴避他的眼光。她想了會,沒說話,只是搖頭。
席少宇不施力道的掬起她的臉,溫熱的指腹撫過她無瑕的臉龐,眼神審視般的來回游移。
她正視他含笑的眼眸,他的拇指粗率的拂過她紅唇;半晌,他以唇代替手指,輕啄一口笑道:
「涼曦,你就是你!你身上不論少了哪一樣都不完整。而你的模樣,我很愛瞧呢!為什麼你不喜歡?」
「如果我只剩這張好看的臉,你還會喜歡我嗎?」像是自問,又像在問他,她怔忡的說出心裡的困惑。
「涼曦,你在擔心什麼?告訴我!」
「我真的會擔心嗎?最不可能出現在我身上的,不就是情緒嗎?」她低低反問。
「哎,原來你在自尋煩惱啊!你的確不像平常人容易表現喜怒哀樂,但不代表你沒有感覺。你會笑、會想念我、會吃醋。這些,不就是一種情緒反應。而且,我愛的,就是這樣不同的你呀。你要是變得跟其他女人沒兩樣,我可要抗議了!」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最後一句話,愉悅輕巧的進駐她心房,她微微笑了。
「看,這張臉笑起來多美,讓我忍不住想品嚐它的美好。」他低沉的笑聲終止在吻上她的一刻。
待他氣喘吁吁的分開彼此的唇,她又湊近,舔了舔他的下唇。
席少宇猛地將頭靠在她肩窩,不讓她過分挑逗他的慾望。
他低喃著沙啞的嗓音說:「任涼曦,別在這裡回吻我,否則我會情不自禁想愛你。」
她張望遠處作早操的人們,輕聲回答。「好,我們回飯店。」
聽完她的話,他的腦海不自主浮現她熱情如火的嬌俏模樣,他極力壓下想望。
「等一會再回去。昨晚你先睡了,我還沒問你跟傑克的談話。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不記得了,所有事。」
席少宇抱她坐進懷中,手指輕柔的順著她長髮。
「名片呢?是誰的?」
「一位腦科醫生。他曾經為傑克動過腦部手術。我想,傑克忘記所有事是因為他的緣故。」
「不可能!」醫學即使再發達,也難以除去某部分記憶而不間接傷害當事人。
她定定看了他一會,緩緩地說。
「可能的,只要他擁有其他人所沒有的卓越能力。」
「JB」應當是同類,有太多線索指向這個事實。他身上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需要保護,所以他才會大費周章的遮掩穩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