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凝沒有追問,既是把原料的出路攪通丁,為什麼不完璧歸趙,讓白曉彤繼續把這單生意變個式樣營運下去。因為,在商言商,山曉彤既然沉不住氣,在有困難時把原料賣給方佩瑜,就不能要求對方在把問題解決之後又雙手將營運機會奉送。那正如巾道低落時,拋售的地產與股票,一陣子翻了身,自然是讓敢下注、趁低吸納的買家賺錢。況且,方佩瑜並沒有壓低原料價格承購,她計白曉彤賺了一個百分比,這在香早業轉交過來的原料買入數據中,獲得證實。
孫凝正為老同學並非一個乘人之危的君子而覺得與有榮焉。
應該說,方佩瑜利用這單大生意去爭取香早業甚而是香任哲平的好感,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而在這單玩具生意營運上,對方佩瑜的有關建議,孫凝是開誠接納,並沒有防範的。
方佩瑜老早就一臉熱誠地說:
「孫凝,你得聽我勸,好好地為信聯爭取一些利益,這是舒緩你和香早儒以及香家關係的好辦法,最低限度表示你不以私害公,跟香早儒鬧彆扭.就連信聯重振聲威的機會也放棄了。」
孫凝沒有回應,然而這番話起了一定作用。她是上了心了。
方佩瑜繼續說:
「白曉彤在番禺聯絡的一家規模極大的玩具製造廠,還來得及要回他們的這個製造串檔,給你們製造這批玩具,且還有把握壓壓他的價,以後合作下去,你有了信心,不妨跟這廠攪多些合資製造工業的計劃,對信聯日後的發展有利。你就派個主理這單生意的同事,跟我到番禺一次,我把有關方面給他介紹,讓他談條件了。」
這就是方佩瑜要跟蔣瑋北上洽談生意的前因。
至於後果呢,蔣瑋回來向孫凝報告,與製造廠的合作條什相當優厚。這無疑是令孫凝興奮的。
尤其令她開心的是蔣瑋的工作態度,很能處處為信聯著想,孫凝覺得這蔣瑋一定是打算重新在信聯建立自己。這當然是件好事,誰能以實效苦幹爭取地位權力都是可以接納的。
為此.孫凝在公私兩方面都不願意放棄由信聯負責主理玩具製作。
當然,在會議上,她毋須表白理由,只須竭力爭取。
而香早源更不勞在香早暉跟前透露實情,反是刻意地誤導香早暉的思想,讓他再進一步的認定孫凝會自公事上得到很多私人生意的機會。
就為了這個原因,香早暉刻意地跟蔣瑋打交道,打算探聽他要探聽的有關孫凝的消息。
可以這麼說,香早暉跟蔣瑋很一見如故。在辦公室以外,已開始了親密來往。
也就是說除公事的洽談,他們還有很多共同的嗜好與話題。
就像這天,下班後,香早暉囑蔣瑋隨他去喝杯酒,實行歡樂時光半小時。
三杯還未下肚,正閒聊著市場上的各種有趣事,就見有個穿戴得非常冶艷的女子走進酒吧宋,頗惹全場的矚目,她身上緊緊貼著一件微微閃光的爆炸式粉紅的衣裙,把那魔鬼身材毫不顧忌地表現出來,難怪在場男士頓覺喉嚨乾涸,連連灌下啤酒,才可以稍稍淋熄心頭的慾火。
蔣瑋說:
「暉少,你認識她嗎?」
香早暉搖搖頭,問:
「電影電視明星?」
「不。」蔣瑋說,「以前在大光實業當接線生的,被周子明看上了。」
周子明是大光實業的老闆,香早暉當然曉得。於是興趣就來了,追問:
「周子明外表頂老實的,這麼個惹火尤物他可吃得消?」
蔣瑋大笑.道:
「暉少,你講什麼笑話呢?有哪個男人是真正老實的?
只在乎如何去做不老實之舉罷了。」
香早暉點頭,極表贊同,然後他又問:
「養這麼一個娃兒,月用若干?」
「少說也得三五七萬吧!」
「什麼?接線生出的身而已。」
「對呀!可是香港物價高漲,單單一層免費公寓作藏嬌之用,就已不菲,」
這話倒有道理,這種老闆級人馬總不成往低三下四的地區去泡妞。
「所以說,在香港經營金屋,划不來!」蔣瑋說,「現今環境,要如此張羅才有貼身服侍,也是笨。」
「要怎樣才不笨?」香早暉問。
「別說是深圳,連番禺也是一天來回,上頭價廉物美,每月花個三五七千,就已是帝王享受,隨傳隨到,最好的一點還是沒有後患,家中的雌老虎根本不會尋到大陸去找晦氣,對不對?」
太對了。香早暉差不多一拍大腿,就要叫好。他微微俯身向前,問:
「你有路數?」
「本週五我要到番禺去監工,你要不要抽空跟我一道去?」
「好。反正我有興趣看看那間製造廠的虛實。」
負責承造信聯那批玩具的工廠名為順榮製造廠,在番禺建廠很多年了,規模真不算小,員工以千計。最近市場開放,外接的製造訂單口多,真有應接不暇之勢。
原本這重業務關係是由白曉彤而來,現今卻由方佩瑜介紹給了代表信聯的蔣瑋了。
順榮工廠廠長叫石炯,一經蔣瑋介紹香早暉是香氏企業的老闆,就立即慇勤招待,陪著香早暉去參觀廠的每一個部門,向他解釋製作過程。
香早暉問:
「我們的那些內銷訂單應該完全沒有問題吧?」
石炯立即壓低聲浪說:
「何只沒有問題,我看是太保守一點了。尤其是我們比正常價格還壓低—點出貨,市場爭得頭崩額裂,我曾向蔣先生提了意見,他說向孫小姐匯報過,認為還是穩紮穩打點好。當然,我明白孫小姐的意思是怕貨堆得太多,會引起哈爾濱那邊的懷疑,不會呀,只要市場的容量足夠消化,一定神不知,鬼不覺。」
香早暉聽了石炯的這番話,很奇怪。
不至於牛頭不搭馬嘴,但透著了一些內情,是他始料不及的。為了套取更多資料,香早暉於是說:
「我回去將你這個意見跟孫小姐說一說,你還有什麼意見,盡量提議呀!」
「對,反上孫小姐也說,她的旨意其實也是代表你的香氏兄弟,否則她也不致於如此明日張膽要我們在給你們的訂單之外,再加工製造玩具,為數是不少,但,我看還可以再多,實實在在太保守了。」
在石炯身上得到的訊息,已經相當明顯了。
孫凝在做私幫生意,可能幕後還有香早儒給她撐的腰。
香早暉故作盛怒,回酒店去抓住了蔣瑋。就罵:
「你既不是盡忠的好職員,更非盡義的好朋友。你對得住我嗎?」
蔣瑋面色驟變,先不言語。香早暉說:
「若不是姓石的疏忽大意,以為我們兄弟是同道中人,所以才給我說漏了嘴,我還不知孫凝正在聯絡順榮給她多製造玩具,以另行銷售。這事你一定知道的。」
蔣瑋攤一攤子,道: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每月的薪金還是支信聯的,我沒有辦法。況且孫凝背後是否仍有香早儒給她撐腰,我並不清楚。老實說,這種所渭商場上的女強人,一經搭上了她,比跟女明星混更難脫身,怕香早儒有什麼商業把柄也握在孫凝乎上,對她營運私幫,就只能隻眼開隻眼閉,讓她繼續分肥下去,這也未可逆料。」
香早暉心想,難怪孫凝跟香早儒鬧翻了,依然大模斯樣在信聯上班。無他,進不了香家的門當少奶奶,也得在商業上多賺幾個錢,搶盡便宜才揚長而去也不遲。這就好比英國政府,沒法維持香港殖民地的便宜,臨走也在拚命用各種借口與基建去盡情搜括,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孫凝之所以堅持要由信聯主理玩具的製造,目的安在,現在是真相大白廠,這麼一攪,她年中的進帳可是一大筆了。對不對?」香早暉問。
「大概比在信聯賺的還多。」蔣瑋說。
香早暉微微吃了一驚,
蔣瑋這才解釋:
「你知道她的成本很輕,信聯是正式向美國雅頓要了玩具模來加工的,當然的要付玩具版權費,佔去成本比例的—個很大的百分比。然後經過哈爾濱百貨商場的發行部發出去,又有—個代理佣金要承擔,七除八扣之後雖有純利,卻不是很高了。她囑順榮給加工添制的一筆貨,是為黑貨;
由黑市渠道賣給全國的個體戶小商店,那個額非常可觀,而最主要是省掉了不用付給代理及版權費,純利等於暴利。
「那就更不必說在原料運用上還可以做功夫,把支出帳目轉嫁到信聯身上去。
「暉少,你別說我們瞞著你不說老實話。誰仍在信聯當權,你是知道的。我在信聯是戴罪立功,根本為了飯碗不敢妄若不是陰差陽錯,你知道這事的底蘊,我實在不敢向你透露。」
「說了也不會令飯碗不保,你放心,有我在。」香早暉忿忿不平。
他想到香早源與香早業曾給他的暗示,對孫凝私下營運生意的意念更根深蒂固,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