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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梁鳳儀

  宴會上說不盡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那舞會之前的雞尾酒會中,人們忽然的眼前一亮,尤其是男人,側目爭看剛走進來的一位漂亮至炫目的高貴女士,她就是方佩瑜。

  香早業還記得方佩瑜一身深藍色的打扮,胸上別個相當精巧雅致的古董胸針,臉上施了脂粉,卻非濃妝,很恰到好處,樣子因而玲瓏清麗,舉止更具秀慧氣質,那一派的高貴,好像要叫走到她跟前去打招呼的男士,最好稱頌一聲:「女皇陛下I」

  太令香早業神為之奪了。

  他當然不只是場中唯一一個驚艷的男人。

  其餘跟方佩瑜有交情的,都一窩蜂地擁上前去,跟她款款而談,時而細語,時而歡笑。這女子是真的一下子就已明目張膽地把全場的風頭攬到自己身上去。

  一整晚,在方佩瑜的周圍都洋溢著奉承和熱鬧的氣氛,就是她空下來了,也還不住有各式男士跑到她跟前來,與她握手暢談,或是邀請她共舞。

  舞池內,當方佩瑜翩然起舞時,就像一股小旋風,吹散了其他女人的魅力,讓眾人的目光無法不被她吸引著似。

  不消說,甚多男士都忍不住拍拍那幸運的舞伴肩膊,示意他別獨佔名花,讓他們有機會分享這晚最高程度的歡樂。

  方佩瑜從一個男人的手上轉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手上,轉呀轉的,只見她的笑容燦爛到似足初升的太陽。

  香早業一整晚就坐在自己的席上,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空隙,去偷窺這位十足下凡的仙子,盼自己搖身一變而成那被賞識而共結連理的董永。

  美麗熱鬧璀璨的時光總要過去,餐舞會告終了,各人都盡興而散。

  雲集在大酒店門口的一堆貴人,都一雙一對地分別坐上自己的轎車。

  奇怪,竟沒有人注意到剛才在場會內閃爍得人眼花繚亂的一顆星星,正焦急地獨個兒站在酒店門口等車。

  她,無伴。人們雙雙對對地自顧自離去,包括那些曾與她細談、共舞、歡笑的男士們。在寒星閃動、缺月斜照、夜風凜冽的情景之下,如此一個女子,獨自站在街頭,孤寂、煩躁地在等車。

  驀然回首,方佩瑜看到了正在對著她微笑的香早業。無疑,他是個有風度、有內涵,且好看的男人,尤其在美麗的月色之下。

  世紀末的童話內,不只是王子看公主,也會倒過來,由女的看中了男的。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方佩瑜的焦慮好像煙消雲散,尤其是對方走過來,彬彬有禮地說;

  「車子還未到?」  』

  香早業決定開腔問這句話,決定了起碼兩個人的命運。

  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方佩瑜。他的這個抉擇,直到目前回想起來,仍認為是對的。

  因為方佩瑜當時情真意切地嘟一嘟嘴答:

  「司機不知往哪兒跑了,我身邊沒帶手提電話。」

  「到我車子上去搖個電話問問吧。」

  香早業的建議被接納了。

  當方佩瑜掛斷了線後,就歎口氣:

  「他留了口訊在家,忽然的拉肚子,無法控制,因而不能來接我。」

  「世界上無法控制的事真多,能讓我送你回家去嗎?』,

  「我還以為你要叫我打完電話就下車了。」兩人都笑了起來。

  這麼一笑就把氣氛都攪好了,二人在汽車內開始款款而談。

  在跟方佩瑜道晚安之前,香早業心裡就已經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對身旁這個女人窮追不捨。

  幾難得有一片雲彩,投射在自己心窩內,不能讓它無聲無息地就這樣飄溜過去。

  他自信十足,不是因為他是有條件的俗世佳公子。

  而是因為剛才,他親眼目睹了方佩瑜的一切。

  一個如此優秀的女人,獲得了那萬人爭相巴結膜拜的場面,原來也是一瞬即逝。當熱鬧過去後,誰不是攜丁那另一半的手回到自己的窩裡去?

  只有她在殘月之下,去承受那一份驟然而來,卻揮之不去的清冷。

  再漂亮的女人,孤軍作戰,還是如此地不顯矜貴。

  否則,剛才方佩瑜不會一回頭,看到了香早業那眼神,有點似在沙漠上回首瞥見了綠洲,也似茫茫大海之中撿到一塊浮木。

  是的,那眼神沂說了一切。而這一切,出賣了它的女主人。

  這一夜香早業暗自歡喜,翌日他即開始行動。

  一切都如此順利,水到渠成。

  方佩瑜已跟他走在一起了。

  唯其環境的故障與身份的尷尬,令他們絕不能明目張膽地在人前展露幸福,就更相對地令他們偷情時的刺激倍增,一段日子下來,已經成了難捨難分。

  方佩瑜至大的轉變是,每次她回首顧盼,總會有個人在她身旁。那感覺實實在在太好了。

  她依然於大太陽下,於各式場合之中,是眾人簇擁的對象,但當人們如潮般來,如潮般退後,她不再孤零零了,她同行有伴,共枕有人。

  以往,沒有人勇於衝破重重的桎梏,向她熱烈追求,為她架下階梯讓她自雲端走下來。如今這個姓香的,大著膽子做了。

  他沒有任何一方面的條件輸給她,這也是重要的。

  至於說他那已婚的身份,方佩瑜的好勝心被挑動之後,嗤之以鼻。

  岑春茹的父家與方家相比,不是雲泥,而是芳鄰,半斤八兩,彼此彼此,何懼之有?還有,那冠以香姓的岑家女,除了比方佩瑜多出一個香字之外,她有什麼本事?不像方佩瑜,是本城電視台經常邀請上節目去評論時事政治經濟的年輕企業家。

  方佩瑜非常自豪自傲地認為她在訪問中所講的道理、所談的觀點、所提的意見,岑春茹連聽都未聽得懂。

  至於說,何時才把對方那個香字姓氏刪除?

  目前情勢,似乎還未到時候。但,放心,她管自安慰自己,不須期以經年就能得心應手,殺對方一個片革不留。

  現今,只在於鞏固那個男人心的時段,先做好了這一步再說。

  故而,方佩瑜—見香早儒,就笑得如初升旭日般燦爛可人。

  她要吸引香早業的迷戀癡情。

  她也要吸引香早儒以至香家各人的無形支持。

  不要看輕環繞在香早業及那香任哲平身邊的人的影響力。因著家族生意與社會地位,她看得太多出神入化的政客手腕,如何爭取選票,她懂得門徑,懂得法寶,也有把握。

  一步一步地部署吧,急不來。

  這香早儒是她接觸的除香早業之外的第一個香家人,且是香任哲平身邊最得寵的一個人,她要竭心盡力地去討好、籠絡,然後加以利用。

  真是天降機緣。方佩瑜赫然發覺自己的老同學孫凝與香早儒相識,且有著微妙的感情關係,那實實在在是太好了。

  方佩瑜認為他倆縱非有心,也有很大可能變為戀人。

  這個想法如果實現,對方佩瑜是有利的。

  她雖是出生富貴家庭,但在商場上一樣能征慣戰,很明白兩陣交鋒,手上擁有的雄兵多少是一回事,站在自己一邊的盟軍有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都同等重要。

  如果孫凝可以成為香早儒的密友,甚至成為香家成員,是香任哲平身邊的謀臣寵媳,她的一句半句進言,就可以讓她成就大業。

  這份心意在現階段不必給孫凝坦白。

  在方佩瑜心目中,她這老同學是智慧有餘,遠慮不足,且是熱誠極盛,唯缺心機。這種人在世紀末是要吃虧的,就是會被人佔便宜。那倒不如肥水不流別人田,由著她吃自己的虧好了。

  孫凝與香早儒的感情稍稍萌芽,不能拔苗助長。

  她的這種想法與做法是頂對的,別說是孫凝,連香早儒都在下意識地在行動上拉近他與孫凝之間的距離,卻故意的不為人知與不為己知。

  當航機飛了半個航程的時間之後,香早儒站起來走到飛機的後面去,是要舒筋活絡一下,也為要看看孫凝究竟是坐在哪兒。

  結果皇天不負有心人,一走過了商務客位,就瞥見孫凝坐在經濟客位的第一排。

  對方正在看書,香早儒說:

  「你這個位置很好,放腿的空間比頭等艙還寬。」

  孫凝聽了,抬起頭來,見到香早儒,一下子回不過神來,只道:

  「哦,是你!有事嗎?」

  「啊,沒有,沒有。」然後他又解釋:「頭等艙的洗手間客滿,故而走到這邊來。」

  「嗯。」

  「你看的是什麼書?」

  「是男人不看的書。」

  「愛情小說?」香早儒問。

  孫凝笑,揚一揚手中的小說。

  早儒乾脆伸手拉下了孫凝對面那個原來是屬於空中小姐的座位,擺了一副跟孫凝暢談的樣子。

  孫凝在心上笑起來,有一絲的甜膩。

  這面前的一個男人不是說要上洗手間嗎?怎麼一屁股坐下來就打算講一輩子的話似。

  男人,真可笑。

  當然,女人也是可笑的。孫凝在五十步笑一百步。

  總之,凡是心上產生了感情的人就會變得可笑;然,也可愛。

  這麼一對男女就從小說開始,談到了其他很多生活上的情趣,真有談不完的話似。直至航空小姐開始送餐了,香早儒再不好意思不站起來走回座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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