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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梁鳳儀

  況且,政局見解,見仁見智。很多時,執拗無益,反壞大事。

  偶然間忍不住發表一些意見,也只為穆亦藍是個愛祖「國的人。

  尤其是他有機會到過外頭世界,目睹過西方國家的社會結構與情狀,他更深信中國的問題必須以中國人的方式。來解決。

  從他赴美留學到他這最近回國來,目睹了國家的進步是多方面的。

  任何進步與最後成功,都必須要有過程,決不能一步登天。要求羅馬三日建成,否則論罪者,根本就是陰謀。

  單單十二億人口要獲得溫飽,就不是文革之後的一年半載就能做到。最基本的人權就是生下來要有溫飽,活得下去。

  美國在對付墨西哥的種種政策上,反映出的所謂人權尊重,會叫人齒冷。

  可是,這些都不必跟莊鈺華洋說了,他相信以莊氏家族的背景,莊鈺華應該對此瞭解甚深。

  於是穆亦藍打算言歸正傳,跟莊鈺華談商務好了。

  「你的計劃書,我收到了。」穆亦藍說。

  「覺得怎麼樣?」

  「相當吸引,相當不錯。」

  「你願意考慮跟我合作?」

  「我與公司有合同。」

  「不可以提前解約,或者補回對方應得的數目,以求早點脫身,加盟到我這間新籌組的中國成藥公司來?」莊鈺華說,「這是我把現有的專營大陸海味藥品的公司,加強陣容之舉,只要聲勢打響了,既可以把藥品公司獨立上市,也能加入現在的莊氏集團內,成為集資的項目。」

  莊鈺華稍稍把身子移前,繼續說:

  「你還可以多挑一個責任,如果你可以為我們穿針引線,跟美國的一些具規模的藥品廠表達合作意願,有他們的投資,我們更有把握發展得更輝煌更轟動。」

  「莊先生的雄圖大略的確很具吸引力,我會考慮。」

  「還要考慮?穆亦藍,你想想,你在美國公司熬下去,成為他們藥品科的第一把手,還是打工仔乙名。加盟到我莊氏旗下,你起碼是這家公司的董事,我答應你的紅股,能令你如假包換的成為股東,這等於是經營自己的生意,你的滿足感肯定大異於前。」

  「我說過是相當吸引的,值得好好考慮。」

  「你儘管開列條件,我未必不能如你所願。」

  「莊先生,為什麼如此的志在必得?世界上有名的藥劑師很多,不必是我。」

  「天下間的美女也不少,人人也只能娶一個老婆,是不是?這既要看緣分,也要視乎自己的需要。」

  「你對我已經調查得足夠?」

  「可以這麼說。我要發展的是中國成藥的海內外市場,請聽清楚,我要的不只是國內市場,而且也要國外的。你在醫藥界的盛名,中國有關當局固然看重,且最難得是在美國的醫學界叫座,這很重要,牌子攤出來,來頭要緊,能押得住陣,單是藥房批發商對你的信任,已經很值錢。」

  「我怕你高估我了。」

  「以我真金白銀的投資去吹捧你的才華實力,不必要吧!」莊鈺華說這話時的態度其實是傲慢的,但,他實在不虛偽,故而並非不能接受。

  莊鈺華補充一句:

  「你去年為卡迪藥廠發明的一隻專治喉嚨發炎的成藥,不是證明了既有大陸市場,也有北美市場嗎?卡迪沒有把握到這個突破性發展,讓我冷手執個熱煎堆,是因為我是伯樂。」

  穆亦藍笑,他不是不為所動的。

  別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就是跟洋鬼子打工一段日子之後,也實在有著不少氣餒,不足為外人道。能有機會為一個如此器重自己且給予更大自由度發揮的中國人機構服務,真是沒有不好的道理。

  問心說,莊鈺華那種大商家與世家子在談論生意時,一派志在必得,取之而後快的咄咄逼人氣勢,在另一個角度來看,有他相當的魅力。

  這令他要獵取的對象有種上為知己者死,不怕自投羅網,鞠躬盡瘁的衝動。

  莊鈺華且把問題的癥結說了出來,卡迪藥廠真的是捉到鹿也不曉得脫角。

  去年,穆亦藍發明的喉嚨發炎藥片,功效奇特,只服三片,就立即消炎去腫,不必要吃西藥中的抗生素成藥,那非要服完一個週期不會見效。

  真是既簡便又神速,那就是穆亦藍結合了幾種中國草藥與西方藥品提煉的製成品。銷路好的緣故,除了效用,也為他在世界醫學界一連發表了幾篇論文,都分別獲了國際獎狀,名氣越來越棒,群醫樂於採用,一下子又有成效,於是就打開了美國藥在短期內於大陸市場站得住腳的局面。

  偏就是這麼艱難才打開的市場,美國卡迪仍不以為然,穆亦藍也不大有意思管什麼市場發展,他只是渴望把良藥推介給更多有需要的人,尤其是中國人。

  卡迪並不打算積極開拓中國市場的話,無疑這成藥的專利權在他們手上,誰也拿他們沒辦法。

  穆亦藍也不是不失望的。既如是,莊鈺華的三顧草廬,禮賢下士,應是能說服他的。

  可是,穆亦藍無法飛越一重心理故障。

  他不要成為莊鈺華的僱員,那等於要他向一個情場假想敵俯首稱臣,他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一億個不願意。

  這種心態也就只有他心知,卻說不出口來。

  於是只能再三推搪說:

  「莊先生,我會很快地給你答覆。」

  「快?何時何日?快到什麼程度?在我們離開這幢別墅之前?」

  穆亦藍差點笑出了聲,因為莊鈺華那種半步都不放鬆的神態實在令他整個人都飄飄然地輕鬆起來。

  商家人那種分秒必爭的慣勢,也真是名不虛傳的。

  穆亦藍還沒有再作反應,就看到莊鈺華站起來,向前揮手,道:

  「來,來,跟我們一道吃早餐吧!」

  穆亦藍回頭,只見穿著泳裝的高掌西背著陽光,站在泳池旁,那個欲行又止的姿勢,捆上了一度淡淡的金邊,叫她整個人像一座雕塑得十分精巧優雅的女神像似。

  穆亦藍禁不住看呆了。

  高掌西沒有走過來,她撲通一聲就跳到泳池內,水花在她矯捷的動作中濺開來。

  莊鈺華聳聳肩,重新坐回椅子上,呷了一口咖啡,道:

  「掌西和我在商場上有很多不同的看法,我跟她提及過辦成藥開拓市場的事,她一點兒都不熱衷,差不多是澆了我一頭的冷水。」

  「為什麼?她對市場不看好?」

  「她認為我不容易找到好人才。」

  「嗯。」穆亦藍說,「莊太太知道你要我加盟一事嗎?」

  「我約略提過,她很不以為然。或者應該說,她有點第六靈感,知道要你助陣,並不是容易辦到的事。」

  真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莊鈺華閒閒地提出的這兩句話,就令穆亦藍心上七上八落,不得安穩。

  高掌西對莊鈺華邀他加盟不以為然,是為了她壓根地討厭他跟自己有更多相見會談的機會,抑或是覺得莊鈺華的選擇是個錯誤,她並不信任自己的才氣?

  又或者從好的一方面想,高掌西心知穆亦藍不會成為莊鈺華的手下,是因為這個身份就更難高攀高掌西了。

  這意味著什麼呢?代表高掌西決心不讓他有任何機會輕易與之接觸,還是留一個重要的餘地,讓他以更大的自由,在日後發生新的不與家族相干的交往。

  不管現實如何,這一系列的思潮起伏,立即有力地證明了一點:高掌西的每一個微細的直接抑或間接的表態,都如此有效而厲害地牽制著穆亦藍的思維與顧慮。

  這種情況,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

  只除了一個。

  他的確已經愛上了這個叫高掌西的女人。

  一夕情緣,可以牽制心靈到這個欲罷不能,不可自控的地步,令穆亦藍本身都驚異。

  他刻意地、處心積慮地靜候著與高掌西接觸傾談的機會,他是要直截了當地探索高掌西對他加盟莊氏的反應。

  機緣只要留意,總是會有的。

  就在中午時分,別墅擺開了豐富的海鮮午餐,在飯廳內穆亦藍見著高掌西,正與陳有誠夫婦在聊天。

  陳有誠的太太容潔瑩非常容光煥發,她對高掌西說:

  「掌西,你今兒個早上的神色不比昨日好,是昨夜睡不安牢的緣故嗎?」

  也真是世風日下,昨夜偷吹過的一陣春風,豈只如此無悔無疚,還不著痕跡。

  就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高掌西與容潔瑩無論如何是兩個站於極端的女人。

  高掌西只微微一笑,回應道:

  「也沒有什麼,可能每天習慣早起,凡是星期天早上沒有活動應酬,可以任情睡晚一點點,反而是睡多了,人就會莫名其妙地疲倦起來,真是奇怪。」

  容潔瑩立即轉身向穆亦藍道:

  「穆醫生,你看掌西這情況是正常,抑或長期操勞過度而引致的一些病症,冒出來了還不知道呢?」

  高掌西一聽,雙眼瞪著穆亦藍,看他如何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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