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志文說:「訪問團來加時,我跟你一道去出席研討午宴,肯定有很多位老朋友可以碰頭。」
「好。」沈沛昌隨便應著。
俞志文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來,遞給沈沛昌:「這是他們擬定的訪問團及嘉賓講者名單。」
沈沛昌接過來看,很今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突然間,一個驚心動魄的名字在沈沛昌的眼前躍動。
他嘛得有點魂不附體似,慌忙抬起頭來向四周張望。
幸好這麼一個輕微的失常舉止,不為同桌的其他三個人所知。
沈沛昌再低頭望清楚那個名字,才在心裡頭長長的吁一口氣。
的而且確是她,郭嘉怡。
到底是重逢的時刻了。
是喜?是驚?是憂慮?是惶恐?
最重要的是見?還是不見?
俞志文倒還是興致勃勃地跟金子衡、阮笑真聊了一陣子天,才跟沈沛昌建開醉仙酒樓的。
小金堅持請客,畢竟那算是他的地頭。
「你剛才不是說要到超級市揚去嗎?」小金在客人離去之後問阮笑真。
「對。」
「有沒有聽過在列治文區有一間極大的超級市揚,全部以批發價錢出售實品,我帶你去一趟好不好?」
「啊,是嗎?我倒沒有聽過?」
阮笑真很自然地瀲了個謊,她是知道有這一家超級市揚的。可是,她佯裝不知,卻是千真萬確的興奮。
「列治文區還有座襯著寺,興建得相當威煌架勢,你有空的話,我帶你去游一遊?女人都喜歡拜神,是不是?」
「靈驗嗎?」阮笑真俏媚她笑。
金子衡很認真地望了她一眼,說:「那要看你求甚麼了?」
兩個人似在作著會心微笑。
金子衡帶頭走出醉仙酒樓,阮笑真原想關照丈夫一聲,回心一想,還是急步跟著小金,走出大門去。
阮笑真相信,自己將有非常愉快的一天。
幸好硬起心腸來把那份可厭的住家工推掉。否則,不堪設想,肯定如今還蹲在那姓方的廚房裡,高忙著包紮那一大堆水晶杯,弄得腰酸背痛,且大大的折了身份。
且不去管那方連俊美怎麼樣收拾殘局了。
第十章
老實說,阮笑真對那起闊太太一向不看在眼內。
在她的心目中,認定職業女性跟單靠丈夫供畫的太太們是對立的。
阮笑真這種剛攀上經濟獨立崇高位置的女人,最能以此心理把自己再抬高一層。
實則上,真正叱吒風雲的商界強人如郭嘉怡和宋惜梅都不作此想。
甚而,在宋借梅心目中,見得連俊美是可愛而偉大的。最低限度她肯聽從丈夫的囑咐,長途跋涉,獨擁弧衾冷枕,不是局中人,不知其中之苦。
宋惜梅身在苦難之中,她是衷心地向所有女太空人致敬的。
唯其連俊美不以自己居功至偉而稍為訴苦埋怨,宋惜梅更對她尊重。
連俊美實在是個頗單純的女人。
她越是出身在多姿多采的豪門,越艷羨簡單純樸的生活。
遠離丈夫誠是缺憾,但對溫哥華平淡如水的生活,甘之如飴。
目前,至大的頭痛問題於她,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那幾百件水晶的處理罷了。
又缺了幫手,連俊美輕歎一聲,坐在廚房裡繼續孤軍作戰。
忽爾,門鐘響了起來。
連俊美一開門,見了翁濤,大喜過望,差點衝口而出說:「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這些天來,每逢新居舊宅有什麼頭痛問題,只消翁濤一出現,就可以迎刃而解。
翁濤之於連俊美是一個福星似,令她不期然地盼望他能不住出現在自己的生活圈子內。
翁禱看見連俊美一頓的細汗,髮絲貼畫在額前,那模樣兒教人頓生憐香惜玉之心。
翁濤不敢再往下想,他忽爾微垂著頭,視這個動作為逃避的一種反應與表現。
何其不幸,翁濤又看到連俊美捲起了褲管,露出的那一截雪白小腿,線條之均勻、肉色的吸引,追得他又急急抬起頭來,胡亂地沒話找話說:「來看你,剛路過!」
「我正忙著,為那幾百件水晶。」
「水晶?」
「要不要到廚房裡來看看?」
翁濤隨連俊美走進廚房,看見一台一地,儘是水晶器皿,擠得差不多沒有落腳處。
「包紮不好,怎麼能運往新居?」連俊美一邊說,一邊生了下來,不期然又要投入工作。
「我來幫你。」翁濤也挪動了一張矮椅,坐將下來,把一疊泡泡紙放在膝上,再伸手取了一隻水晶杯,準備包紮。
就在他伸手去取水晶林時,目光又不期然觸動到連俊美的小腿上,她正好斜斜的伸了過來,小腿的內,白裡透紅。
怎麼一個女人的小腿會如此吸引?自從第一次見到連俊美,以後的若干個晚上,一睡到床上去,閉上眼睛,腦海就活像個錄影機,重覆著一個個熟悉的畫面,都是那一雙雙勻白誘人的小腿。
由小腿,翁濤不期然往上聯想,看到了纖纖的細腰、豐滿的胸脯、柔和的輪廓,然後,就是那稍稍垂在額前的碎發。
都可愛!
都想親近!
自己想到那兒去了?
翁濤心裡頭一慌,手就發軟,水晶杯差一點點就摔掉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急急昂起頭,對連俊美說:「我們不要自己動手做了。」
「為什麼?」
「我找人幫你。」
「很難了,辛辛苦苦尋了個幫工,還不到兩天就跑掉。」
「不要緊,我熟悉一間專門包裝的公司,讓我安排好了。」
隨即站起來到邁上去搖電話,翁濤走回廚房來時,興致勃勃說:「來,來,今天外頭陽光正盛,我帶你去飲一杯下午茶,不要再為這勞什子的功夫實神。明天自有一間叫百嘉包裝的公司來為你處理一切。」
連俊美如狂大赦,忙道:「好,好,我正想到列治文觀音寺去一趟。」
隨即,連俊美接接層:「男人不上佛寺的是不是?」
「我不是善男信女,但可以是遊人。」
一路上,連俊美喋喋不休地解釋:「聽說觀音寺的黨很靈,我去為孩子們求枝簽。自從聽到女兒對鄰居的投訴,我就一直擔心。移民也無非是為他們的將來,如果淪落異邦,不是被同化,就是被欺侮,這有什麼意思呢?」
「占卜問將來,你原來這麼迷信?」
「但求心之所安。」
觀音寺的香火在本地是頂盛的,不但城內的中國婦女,要找一處求神庇祐的地方,也為中外遊人所實識。
廟宇巍峨,聳立在列治文近郊的一大塊土地上,甚具氣派。寺內那幾尊是有兩層樓高的金身菩薩,面目莊嚴肅穆,俯視著匍匐於祂跟前的信眾,裁定他們的生死福禍,更有無可想像的一重威力與架勢在。
翁禱靜靜地站在一旁,望住連俊美非常非常恭謹地跪到神前去禱告。
一個女性以任何一種形態去表達她的母愛時,都是極端好看的。因而當連俊美為她的孩子祈福時,面容似在發放著異樣的光彩。
這已是一天之內的第二次,翁濤為這個女人而心動。
求了簽,要到寺後的另一個小靜室內讓人解籤。在未得到答案之前。連俊美的神情是異常緊張的。
那解籤者是個中年婦人,面目相當祥和,說:「太太,請放心,簽是上黨,陶淵明賞菊醉酒,可見孩子們在此地成長,會優我悠哉,且有一定成就,最低限度唸書成績優異,只是陶淵明性格不尚功名利祿,孩子在異邦建業,安居樂業絕無問題,但,不會大富大貴,名成利就。」
這可不算短處了,連俊美吁了長長的一口氣,心想,方家的財產足以使下一代豐衣足食,那就夠了。
她又把月一枝簽遞給對方,說:「這是問我們夫婦二人的情況的,第八簽,是個好號碼吧?」
解籤者搖搖頭,歎氣說:「但願此簽不靈就好!是下下籤。」
「什麼?八號不是發達的一意思嗎?」連俊美問得天真。
「這只不過是坊眾的迷信而已,跟簽號是沒有關係的。
「此簽主鵲巢鳩佔,賓主易位,相爭相拗,無一是處。如果你夫婦二人是聚少離多的話,只怕婚姻有劫。」
連俊美笑了起來,望望翁濤,再說:「這怎麼好算呢,上一支籤若是靈驗就好,可是這一支又令人如此不安!」
「施主多拜神、多祈福,或會好的靈,不好的不靈,亦未可料。」
也只好這樣了,是不是?
翁禱陪著連俊美走出觀音寺時,企圖安慰她:「那解黨婦人的說話,你謹記著就好。」
連俊美並沒有擺出個擔憂的模樣,她答:「我並不擔心,其實女人年紀漸大了,最緊要還是下一代平安幸福,自己的遭遇是可以放在次要位置的。」
翁轟還來不及答話,就碰到了陪著玩笑買到觀音寺一遊的金子衡。
小金熱烈地打呼,翁濤不得不回應,互相介紹了同伴,才跟連俊美上車。
俊美看翁濤一直是個態度溫和的人,對這位性金的可有點著逝的冷淡,於是不期然地開口問:「你跟那位金先生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