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別哭!"她的眼淚令杜仰恩手足無措。
童羽嫻撲進他懷裡,放肆地大聲痛哭,哭出心中的驚慌與恐懼。
"呃……你……"
望著她佈滿淚痕的小臉,杜仰恩心中有根弦,像突然被人挑斷,濃濃的心疼瞬間湧上,充斥在他胸中,他忍不住抱緊她纖細的身軀。
沒想到平日看來堅強的她,此時竟是如此嬌弱,他目光轉柔,疼惜地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別哭!我在這裡了。乖,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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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沐浴後的童羽嫻穿著沽白的浴袍,坐在家中柔軟的沙發裡,手裡捧著杜仰恩剛替她泡的熱可可亞,緩緩啜飲著。
"家裡只有這個。"杜仰恩拿著OK繃出來,凝著臉命令。"把頭抬高。"
童羽嫻放下馬克杯,故照他所說的,乖乖仰起頭,露出脖子的傷。
剛才那名歹徒的刀子,在她脖子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杜仰恩見了就皺眉。
"那渾蛋!真該叫警方一槍斃了他。"
杜仰恩低咒了聲,撕開OK繃的背膠,小心地黏貼在她脖子的傷口上。
其實傷口不深,只是有些微疼,但他關心的舉動還是令她備感溫馨。
"好了!"貼好OK繃,他一屁股坐入一旁的單人沙發椅裡,瞇眼瞪著她。
一開始的憐惜過後,此刻他的心中是滿滿的憤怒--對那無恥的搶匪兼色狼,以及這個沒大腦的女人!
她到底在想什麼?深夜獨自走過空無一人的巷弄?她以為自己醜得引不起男人慾望,還是根本認為自己是神力女超人,誰也動不了她一根寒毛?
"謝謝你!今晚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就糟了。"童羽嫻有些羞怯地仰頭對他一笑。
今晚的危機讓她瞭解到,其實他並不如外表那般浪蕩惡質,從他徒手擊昏歹徒救了她,就可看出他的勇氣。
今晚的他,令她刮目相看。
"你該死的以為自己在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深夜獨自在外,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杜仰恩生氣地起身踱步。
"可是這一帶治安向來很好,警方也經常過來巡邏……"童羽嫻咬著唇,小聲地辯解。
"治安防護再周嚴,還是難免有死角,你拿自己自身的安危,去跟台灣的治安賭,實在太愚蠢了!若不是我因為時差的關係睡不著,無聊得下樓四處亂晃,請問此刻你會在哪裡?若不是在醫院驗傷,就是根本給人宰了!"
他愈想愈憂心,一憂心怒火就上來了,說話也忍不住大聲了些。童羽嫻驚魂未甫,又被他這麼一吼,好不容易才停止的淚水,再度汩汩流下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會遇到這種事呀!"她好委屈地哭著。
"你……好了!別哭了!"她一哭,他又開始慌了,可是她的淚水一潰堤,就很難止住。"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好害怕,那時我還想,與其被壞人糟蹋,不如被他殺死算了--"
"不可以!"杜仰恩一聽到她曾有這個念頭,再度嚇出一身冷汗。"你怎麼可以有這麼笨的想法?貞操再重要,也比不過性命寶貴,只要活著,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
"可是如果被他碰了……那好噁心,我不要!"她滿臉淚痕地仰頭望他,委屈地質問:"男人一定也無法接受,曾經有過這種遭遇的女人吧?"
杜仰恩難得嚴肅起神色道:"這點因人而異。有些自私的男人,只顧慮自己的感受,無法接受這種事,但我相信也有深愛自己女人的男人,不會讓這成為兩人之間的陰影,他一定能用智慧讓這件事隨著時間沉入海底,永遠不再被想起。"
他這番話令童羽嫻有些驚訝,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只會敗家的浪蕩子,沒想到他的腦子裡,居然有著如此不凡的見解。
"那你呢?"她突然想知道,如果當事人是他,他會怎麼處理。
"我?嗯……如果是我心愛的女人遭遇這種事,我一定會在意--不過不是在意自己,而是在意心愛女人的感受。我想遭遇這種事,她必定比誰都痛苦,我會用我所有的愛與包容,耐心開導她,陪她聊天、陪她散心,直到她淡忘這個痛苦的回憶為止。"
他用低沉的嗓音,緩緩陳述道,童羽嫻聽著,心中突然浮起一絲羨慕。
其實,她是個滿傳統的小女人,也渴望被人保護,只是一直沒有一雙強壯的臂彎,安全地捍衛著她。
當然,她已過世的父親是疼愛、呵護她的,但那和情人的感覺畢竟不同,學生時代她只忙於學業,沒心思交男朋友,好不容易畢業了,卻又遇到父親自殺、家道中落,迫不得已嫁給素不相識的杜仰恩。
她活到二十五歲,連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也沒談過,就成了已婚的婦人,想想實在好笑。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心中卻有些酸楚。
"你在笑什麼?"她絕美的笑靨,讓杜仰恩有片刻失神。
"能擁有你這種胸襟寬大的情人的女人,真是幸運。"而屬於她的,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你指的是誰?"如果他沒得失憶症的話,他好像已經很久沒交女朋友了。
"那些緋聞的女主角們呀!"她勉強一笑,假裝開玩笑道:"別以為你人在美國,我們就不知道你的動態,你周旋在哪幾個女人之間,我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喲!"
"我想你大概聽了太多渲染過度的傳聞,我沒那麼多閒功夫,三天兩頭換女朋友。"在美國時,的確有很多女人倒追他,但他並沒有接受她們。
一方面是那時他忙著拓展事業,沒心思談戀愛,一方面是那些女人太過野艷,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大家總以為他愛的是性感的肉彈美女,其實他真正喜歡的,是有智慧的氣質型美女。當然,外貌不能太差、而且必須有頭腦、有涵養,能跟他聊得來,不是只能在床上打滾。
譬如--他的視線,不禁落在童羽嫻身上。
如今仔細一看,才發現她跟他心目中理想的情人標準倒滿符合的,如果他們是在素不相識的情況下見面,他一定會追求她。
只可惜……她是老頭子替他找來的人,基於這一點,他就不會對她動情,他可沒那麼容易順老頭子的心、稱他的意。
他刻意忽略心中被略微桃起的情愫,假裝自己對她毫無感覺。
天下女子何其多,他才不會笨到愛上老頭子挑的女人,讓老頭子得意一輩子。
而這席談話,也令童羽嫻感到相當驚訝,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以來,杜仰恩與她就一直很不對盤,他見了她不是規而不見、就是冷嘲熱諷,她還以為他們這輩子大概都無法和平地共處一室,沒想到他們不但能共處一室,而且還相當聊得來。
愈與他相處,愈發覺他並不是她當初所想的那種人。
他好像有很多面,人與人之間,是不是總被最初固有的印象所束縛,也可以說是偏見吧,人們總執著於他人給自己的第一印象,忽略了另外一面。
幸好有今晚的意外插曲,否則她大概會一輩子把杜仰恩當成無用的敗家子吧!
這晚,他們依然同睡一張床,心事重重的兩人,翻身背對著彼此,在沉默詭異的氣氛中,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然後倦極入睡。
第六章
"總經理,這是凱旭的資料,董事長要我轉交給你。"
趙晉和敲門走進童羽嫻的辦公室,將手中的資料交給她。
"晤,謝謝你!"
童羽嫻正在吃藥,趕緊仰頭將口中的藥丸和水吞下去,然後接過那份資料。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
趙晉和站在她桌前,關心地打量她蒼白的臉色。
"嗯,昨晚沒睡好,頭有點痛。"她勉強一笑。
"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我陪你去看醫生?"
"我已經吃了藥,應該等會兒就好了。"
她感謝地朝他笑了笑,然後低頭翻閱桌上的文件。過了一會兒,她感覺自己辦公桌前的黑影依然沒有走開,疑惑地抬起頭,正好迎上趙晉和深情而黝黑的瞳眸。
她倏然一驚,有些不自在地問:"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我在想,你真的很辛苦!從我一進公司,就見你為了公司的成長,日夜勞心勞力,而杜先生--也就是你的丈夫,卻在國外輕鬆逍遙了三年,這對每日辛苦的你,實在很不公平!"
趙晉和的抱不平,只換來童羽嫻的一個苦笑。
"其實還好,我並不覺得不公平,只是真的有點累。"
她嫁入杜家,本來就是為了還債,辛苦操勞,也是應當付出的代價,她沒有怨言。只是--如果因為她無怨無悔的默默付出,反倒寵壞了杜仰恩,讓他更加認為自己可以不用為杜氏的興衰盡一份心力,那麼錯的人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