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像洗了一場三溫暖,沒想到刺桐花就是柔柔,柔柔就是刺桐花,是什麼機緣將我帶到了她們身旁,經歷了一場猶如愛麗絲的夢遊奇遇呢?
筆記的最後一頁寫道:
閱讀完了我,請你抬頭看看你的對面月台,你將會見到我。
我倏地抬起頭,果然看到了刺桐花一一柔柔,站在對面。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T 恤、牛仔褲,她的長髮剪短了,清湯掛面,她側背著一個包包,看起來很青春,很清秀,很可人。
她變得很不一樣,既不是我想像中的刺桐花,也不是柔柔。
她深深地凝視我。
我又低頭繼續看她寫的另一段話:
現在你看到我了,你知道我是一個多麼可惡的人了,你還願意原諒我嗎?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過來帶我去淡水看夕陽;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我無話可說,那麼,我們就搭不同方向的捷運車,往各自的方向……
說不怨她是假的,她錯了,我並不像她日記裡所寫的這麼好。
說不恨她是騙人的,我又不是聖人。
嗚嗚嗚,她把我騙得好淒慘幄,我長這麼大,還不曾為一個女孩如此牽腸掛肚,委靡不振,我怎能輕易原諒她呢?
我又抬頭看她,她眨也不眨地注視我,彷彿她這麼注視我已經有一世紀了。
我知道她在等待,她平靜的神情下其實是備受煎熬的。
這時,兩邊的捷運車緩緩駛來,遮蔽了我跟她的凝視。
我站起身,不是進車廂,而是拚命地爬上階梯,到另一邊的月台。
當我氣喘吁吁地跑下階梯,捷運正要緩緩駛開。
人影竄動中,我拚命尋找她,然後我看見她顯得孤單薄弱的身影。
她正驚惶地張望著對面的月台,我知道她也正在尋找我的身影。
當她看不到我在對面,她以為我搭上車走了,她的肩有著令人心疼的抽動。許多人從她面前經過,用訝異的眼光看她,我知道她在哭泣。
我慢慢走到她面前,抽了一張面紙,無聲地遞給她。
她哭得好傷心,連頭也沒抬起,哽咽地說:「謝謝……」
我不是該搭上捷運車,我不是說我不會輕易原諒她的嗎?
那麼,我現在站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在等待,等她抬頭,等她發現我,等待另一個開始。
我說過,我這人很懶,不喜歡記仇,因為那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也說過,當在乎一個人時,要把握當下,不要留下遺憾。
這就是我,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有點固執,有點傻氣。
我覺得,與其拿所有的時間去恨一個人、怨一個人,倒不如拿來重新認識、瞭解一個人。
搞不好,真正可惡的人是我哩。
誰教我是碩果僅存的好人呢?難怪她會對我如此難以割捨!
嘿嘿,一不小心,我的痞子本色又冒出頭了。
好不容易,她終於停止哭泣,然後抬頭,一見到我,她才拭於的眼淚,又迅速地聚滿眼眶。
「嗨,我是秋木槿,二十四歲,小學老師,我約了一個網友在這裡見面,她很愛哭,很丟臉,請問那個人是你嗎?」我對她綻開笑臉。
「嗨,我是李芷柔,二十一歲,準備明年重回學校復學,我約了一個網友在這裡見面,他很壞,老愛欺負我,請問那個人是你嗎?」她癡癡地看著我,又哭又笑。
我們凝視彼此很久,然後相視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牽起她的手,十指交握。「走吧,我們去淡水看夕陽。」
刺桐花的季節已經結束了,而屬於秋木槿與李芷柔的故事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