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很愛你父親,才會如此義無反顧。」這可是他第一次談到他的家人。
「是的,不管日子多麼艱難,她還是無怨無悔。甚至父親在我四歲那年死去,她也以這種心情將我扶養長大,也把她對生活的熱情遺傳給了我。」
「她現在在哪裡?」阮襲人真想見見這位育養於拓的可愛女性。
「在這個地球的某個角落吧。」於拓輕笑出聲。「自從我可以負責自己的人生後,她開始享受她的人生,遊走世界各個地方。我掌握不住她的行蹤,只好不讓自己跑得太遠,免得她找不到我。我常在想,女人真是個堅強的動物,她們總是不會被現實環境給擊倒,隨時可以享受生活。」
「所以,你才會專拍女性意識的電影?」
他停住彈奏,睜開眼睛盯住她。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如此的特別。」
好久好久,他才吐出這麼一句話。
特別?「這算是……恭維嗎?」阮襲人不禁微笑。他的個性,總在微醺後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但卻仍吸引她。
他還是深深地凝視她,「你是第二個。」又冒出令人一頭霧水的話。
「什麼?」阮襲人皺眉。
「你是第二個我為女人作飯的對象。」他嘴角噙著笑意,黑眸深處跳動著一抹惡作劇。「這才是我的恭維。」最後這一句說得極輕,像龍舌蘭在舌間跳舞。
頓時,阮襲人只覺一顆心狂跳得厲害,這樣曖昧的話語,令她一時無法反應。
「呃……」好一會兒,阮襲人才找著自己的舌頭說話。「那麼,你現在覺得幸福嗎?」當女人的眼神流露出滿足的光芒時,那就是男人最幸福的時刻了……她想起他方才說的話,又突然脹紅了臉,覺得自已問得好曖昧。
他又笑了,嘴角性感地彎起。他執起酒杯,慢吞吞地向她致敬。
「我很幸福。」
他輕輕地、溫柔地、認真地說,然後仰起頭喝下杯子裡的最後一口酒,那一瞬間,他又看起來十分地清醒。接著,他突然從琴椅上跳了起來,跑到唱盤那放了一張唱片,輕柔的音符立即輕洩了出來。
「你試過在月光下跳舞嗎?」他微笑地舉步向她走來。
「跳舞?」阮襲人顯得不知所措,今晚有些事情失控了,可她卻無力去阻止。「可是……你的手受傷了,而且……我們不是要練習嗎?」
即使迷惑于于拓的神秘氣質,她還是喚回自己的理性。月色、酒、音樂,總會讓人變得瘋狂。
「我說過我的傷不礙事。」他堅持道,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走向露台。「你要辜負這麼美好的夜晚嗎?」他扶起她的腰,配合她的腳步,開始在月光下舞動。「月色是如此的美,再說,這也是肢體訓練的一種。」
阮襲人根本無法拒絕,在他的帶領下,在月光下,翩然起舞。
「你總是這麼瘋狂嗎?」在一連串旋轉動作後,阮襲人喘息地問。
「噓,」他將手指按在她唇上,「把你自己交給我。」他一雙和月光一樣柔和的眸子,奇異地安撫了她的不安。
兩人漂亮的身影在月光下流轉,他們舞過一曲又一曲,汗水、微笑、默契和自信,在兩人之間無言的傳遞。
音樂停了。兩人相視,微笑。
一種很久遠、很久遠的幸福感在兩人之間瀰漫。
夜,顯得更沉了。
靜默的空氣中,除了海浪拍擊石礁的聲音外,只聽得見兩人的喘息與心跳聲。
緩緩的,於拓低下頭;輕輕的,阮襲人閉上了眼睛。然而——
於拓並沒有如預期地吻上她的粉唇,卻用醉人的氣息細緻地巡禮她的感官。
阮襲人肯定自己是醉了,被他的氣息。她的臉因為方纔的跳舞而漾著美麗的紅暈,心跳因為知悉將發生的事如擂鼓般地顫動。
喔,他的呼吸吹拂在她顫動的眼瞼上,順著臉頰的曲線移動,仔細地膜拜她的肌膚。這是個細緻的感官折磨,未經人事的阮襲人不禁顫抖了起來,然後她感覺他來到了她敏感的耳際,輕輕咬住她晶瑩剔透的耳垂,阮襲人幾乎跳了起來。
折磨還沒有完,於拓正對著她的耳朵吐氣,他用如夜一樣沉的嗓音,說:
「我要吻你。」
他的唇隨著話語落下貼上她顫抖的唇,濕熱的舌頭先是好整以暇地描繪她唇瓣的曲線,然後霸道地闖入她的牙關與她的柔軟溫存嬉戲。
阮襲人在他狡猾的舌尖嘗到了酒味,酒精濃度頓時在兩人舌與舌間燃燒!
夜色醉了,星兒不見了,月兒,羞答答地躲了起來……
— — —
吉普車在一棟舊舊的、老老的、小小的日式小屋前停下。
於拓熄火,他望住靠在車窗緊閉著眼,一路沉默的阮襲人。
「到家了。」他似歎息地說。
聞言,阮襲人的睫毛顫了顫,她慌亂地打開車門,跳下車子。「再、再見!」
她幾乎是小跑步地想逃開車子裡的男人,但——
「襲人!」背後的叫喚卻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腳步。她緩緩地轉回身子,眼睛卻看著地上,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她不敢看他,那會令她想起他今晚的吻。天,他吻了她!
「你的皮包忘了拿。」他調侃的語氣,又令她紅了臉。
阮襲人忍住心中的膽怯,走到他的車窗前,於拓將她的皮包遞給她。她拿了就想跑,於拓卻扯著皮包的帶子將她的身子半拉進車窗。
「你……」她驚悸地抬眸。這真是個要命的錯誤,因為,於拓的臉是如此地靠近,他的眸子鎖住她,他的吐息拂在她的面頰。阮襲人想掙開,卻怕扯疼他的傷口,只好懦弱地逃開他的凝視。
「看著我。」於拓卻不讓她,他托住她的臉,黑眸重新持住她,黑色的長髮在夜風飛揚,看起來格外的狂野與魅惑。
阮襲人毫無選擇,只能無助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快溺斃在那黑色漩渦中。
「你喜歡嗎?」他嘎啞地問。
「嘎?」她怔怔。
「你喜歡我的吻嗎?」
阮襲人驚跳了起來,頭撞到車窗上的框架下——
「噢!」她哀呼一聲抱住頭,臉皺成一團,痛得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一隻手伸了過來扶住她的頭,另一隻手按住痛處,規律地揉搓著,一圈又一圈。他的動作是如此的溫柔,漸漸,疼痛消失了。
「還疼嗎?」於拓捧起她的瞼,審視她濕潤的眼睛。
阮襲人搖搖頭:「比起你受的傷,我的痛根本是芝麻綠豆小事。」她還是很在意他的傷。「你想……會不會是……」
「別再想那件事了。」他打斷她。「我的傷不要緊,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早點休息吧。」捉住這個理由,阮襲人慢慢退出車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於拓一使勁,她又回到方纔的姿勢。「你喜歡我的吻嗎?」他又問。
阮襲人的臉蛋刷地通紅起來。她以為她可以混過去,沒想到,於拓更諳於貓捉老鼠之道,根本不讓她有逃開的機會。「我……我不知道。」她低下眼。
於拓又托起她的下巴。「不要怕我,襲人。」
「我不怕的。」她勇敢地迎向他的目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讓我手足無措,你讓我不自在……你為什麼要吻我?」聲音不聽控制地顫抖。
「我的吻令你困擾嗎?」
「不……」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了,這無疑是自曝自己的感情!她訝然住口,無措地看著他。
「那麼,你在困擾什麼呢?」他的眼睛變得溫柔,聲音帶著笑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住地搖頭,又搖頭。
「噓噓,看著我,仔細地看我。」於拓低聲的勸誘。他低而沙啞的聲音是一種催眠,阮襲人不由自主地望住他,頓時,掉入他那深如黑夜、湛如星晨的瞳眸。「當我吻你的時候,我要你好好地記住這一切。」
說著,他的眼珠子變得深邃,以非常慢的速度低下頭,當他的唇碰觸到她冰涼的唇,阮襲人從靈魂深處發出一聲喟歎。她的心跳如雷,呼吸急促,感官卻變得更清晰。他的唇如羽毛般落在她的臉、她的唇,灼熱而渴望,深長而猛烈,他加深這個吻,又加深,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胸口急劇地起伏,最後,他咬了一下她的唇,才不捨地放開她。
「你記住了嗎?」
車子的引擎遠去,阮襲人背貼在門上,她深深地吸氣,呼氣,又吸氣,呼氣,仍然無法平息奔騰的情緒。
「你記住了嗎?」他暗啞的聲音猶在耳邊,阮襲人顫慄地閉緊眼睛。她撫住唇,他烙印在上頭的重量與熱度,還有他的咬痕是如此的火燙與難以磨滅。
天,她怎麼可能忘記?
她忘不了啊,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住進了她心房。她的腦袋全是他,他的眼神,他的聲音,他的微笑。
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
現在,不只一點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