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快一點。」父親焦急的聲音在轎車中迴響,而司機則聽令加快速度。
「怎麼辦呢!小菁聆身子好燙。」母親焦慮的說著。
「妳別擔心,馬上就到醫院了,來,讓我抱她吧!」於是她從母親帶著淡淡香味的懷中,移到了父親厚實的手上。
「小寶貝,妳再忍耐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父親邊溫柔的安慰著她,邊輕輕的搖動著她。
「是呀!小寶貝,妳很勇敢是不是……」發著高燒的菁聆,被父母慈愛的呵護著,她覺得好安全、好幸福。突然,金屬的碰撞聲、尖叫聲交雜在一起,撕裂般的疼痛從她的腿傳到了她的心臟處,她伸手想找她的父母,可是黑暗很快的吞噬她。
當她再度張開眼睛,只見自己被緊緊的包裹在白色紗布之中,她的手上打著點滴,白色的房子之中見不到任何色彩,她想哭喊,卻發不出聲音,她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依然是白色的房間,床旁擺滿了慰問的鮮花與玩具,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溫暖,她還不到瞭解死亡意義的年齡,卻已經知道她再也看不到親愛的爸爸和媽媽,她多想在哥哥的懷中痛哭,可是他來去匆匆,什麼話也沒有辦法跟她說。
終於,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可是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哥哥也不見蹤影,只有看護與管家陪在她身旁,她好寂寞、好害怕,只能每天坐在陽台上等著哥哥回家。
「妳就是楊菁聆?」一個輕柔卻不帶感情的聲音突然響起,她好奇的轉過身,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個絕美的女人,她的臉和她的聲音一樣的冷。
「哼!就是妳害得岳臻放棄學業,將所有時間花在工作上的女孩?」
「我……我沒有呀!」
「還說沒有,妳跟妳的母親一樣壞,妳的母親搶走了別人的丈夫,生下了一個掃把星,才會讓楊家發生這麼多事,妳知不知道,妳的哥哥有多恨妳,如果不是因為妳生病了,他的爸爸也不會車禍身亡,他現在還是個快樂的學生,都是妳害的。」
「我……我……」
「妳還敢哭,憑什麼我的兒子要這麼辛苦的工作,而妳卻在這裡坐享其成,妳只是個沒有用的瘸子,卻分到與我兒子一樣多的股份,想到我就氣。」
「我不是瘸子,大哥說我的腳會好的。」
「是啊!是會好啊!不過走起路來可難看了,說白一點就是瘸子嘛!這就是老天爺給妳的懲罰。」說著竟得意的大笑著,她殘酷的臉孔像惡夢一樣的逼近她,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
「不……」菁聆淒厲的叫聲在黑夜之中迴響著。
「怎麼了?」恆如迷糊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還來不及問清楚狀況,便被一陣慌亂的敲門聲打斷,她先走下床,打開了房門,映入她眼中的是兩張焦急的臉孔。
「發生了什麼事?」岳臻與子帆齊聲問道,臉上都有著深沉的憂慮。
「我也不知道。」恆如茫然的搖頭,讓他們走進房內,三個人一同看向菁聆所睡的床上。菁聆顯然是作惡夢,只見她滿臉冷汗,眼中佈滿害怕與恐懼,她一見到門口的人,馬上跳下床,飛快的跑向他們。
子帆與岳臻一同張開了雙臂,菁聆毫不猶豫的投入了子帆的懷抱中。岳臻放下了手臂。恆如瞭解他的感受,拍拍他的手,帶著他往外走。
房間之中只剩下了子帆與菁聆,子帆心痛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作惡夢?」子帆關懷的聲音,打開了菁聆積壓已久的夢魘,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子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哭,可是也沒有去制止它,因為他知道哭有時是最佳的發洩,菁聆是需要好好的發洩心底的委屈與悲痛,於是他靜靜的抱著她,心痛的讓她在自己懷中傾訴著哀傷。
一等菁聆的哭聲漸漸平息之後,子帆便關懷的問道:「告訴我,妳作了什麼夢,為什麼讓妳的情緒有這麼大的變化?」
「我夢到了我小時候的事……」菁聆把自己夢到的事,一一的細說著。
「妳好傻,為什麼要相信她的話呢?」
「我也不想相信,所以我一直等哥哥,想問他,可是哥哥再也不是以前的哥哥了,我根本沒有什麼時間看到他,漸漸的,我終於相信了她的話。」
「妳的哥哥還是很愛妳的,只是他年紀輕輕便背負重大責任,可能忽略了妳的感覺,才會讓妳產生這樣的誤解,等他想改善這個情況時,妳已在四周建築了一道防護牆,他不知道該怎麼靠近妳罷了!」
「真的嗎?」菁聆期望的問著。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疑慮,畢竟錯誤的觀念跟著她十多年了,一下子要去接受另一種答案是不容易的。
子帆溫柔的說道:「當然是真的,妳如果不信的話,我去幫妳問妳大哥,我想他的答案一定跟我一樣。」菁聆靜靜的靠在子帆的懷中,貪婪的吸取著他身上的溫暖,一種許久不曾有過感覺,悄悄爬上她的心頭,她放鬆的閉上了眼睛。
第七章
恆如輕輕的推開房間,只見子帆溫柔的將菁聆擁在懷中,菁聆則信任而安詳的捉著他的襯衫,沉沉的睡著。這個畫面是如此的感人,恆如不由得癡癡的望著他們。
子帆抬頭發現恆如已回房,立即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恆如馬上轉頭對岳臻做了同樣的動作,這才悄悄走進房中。
岳臻靜靜的倚靠在門框上,表情複雜的看著子帆與自己的妹妹。菁聆臉上帶著明顯的淚痕,顯然是大哭了一場,累極了的熟睡在子帆的懷中,這也充分的表現她對他的信任與依賴。而子帆則像捧著珍寶似的呵護著她,無限愛憐的看著她的睡容,兩個人之間流露出的真情,是任何人都無法忽略的。他很高興有人如此疼愛憐惜他的妹妹,卻又遺憾那個人不是自己。
子帆真想就這樣抱著他的小精靈,但見岳臻深邃的看著他,而恆如也該休息了,於是小心翼翼的將菁聆放置在床上,細心的為她蓋上被子,靜靜的站在床旁好一會兒,直到確認她安穩的熟睡著,才依依不捨的往外走,岳臻緊跟在子帆後面,一走回房中,岳臻便難掩焦慮的開口問道:「菁聆作了什麼夢,為什麼情緒起伏這麼大?」
「她夢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場意外,以及改變了她的個性與人生的時刻。」子帆沉重的說著。一想到菁聆所受的苦,他就覺得自己的心緊緊的揪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岳臻難掩焦慮的問著。
「請你先告訴我,你有沒有怪過菁聆,認為這一切都是她所造成的?」子帆不答反問的看著岳臻。
「我怎麼會有這麼愚不可及的想法!她是這場災難中最大的受害者,何過之有呢?為何你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你究竟在懷疑什麼?」
「你別生氣,我也是這樣告訴菁聆的,只是我想再一次確認。」
「確認什麼?」
「你知道菁聆為何如此封閉自己嗎?」子帆再次用問題來響應岳臻的問話。
「不,我不知道,她告訴你了嗎?」
「嗯!」子帆臉色凝重的點頭,「其實那場意外只是一個導火線,真正讓她的心靈飽受傷害的是後來的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實的答案並不美麗。」子帆歎了一聲。
「這世上不美麗的事又豈止這個呢?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菁聆出院回家之後,你的母親曾多次到你家去探望菁聆。」
「我知道這件事,她告訴我,她想代我照顧她,難道她……」
「她根本不是去安慰那個身心皆受重創的女孩,而是不斷的用言語加深她的傷口,讓她的心靈飽受煎熬,讓她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讓她以為你因而怪罪她,所以才不聞不問的將她丟給看護照顧。」
「她就這樣相信我母親的話?」岳臻心痛的問著。
「不,她原先並不完全相信,只是我想那陣子你忙於工作,可能沒有多餘的時間陪她,她逐漸相信你母親的話,漸漸的,她將自己封閉在別人無法觸及的世界之中,那個快樂的女孩就此消失了。」
「天啊!」岳臻痛心的跌坐在椅子上,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是始作俑者,而他竟在無形之中成了她的幫手。他早該知道自己的母親根本沒有一點母愛,對自己的兒子尚且如此,又怎麼可能出於真心去關心別人的女兒。
「雖然我已經開導過她,可是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跟她談一談。」
「我會的,明天早上我會好好的跟她談談,化解掉她所有的疑慮。」
「嗯!我想將事情談開了後,有助於菁聆的改變,不久後,她就會逐漸的恢復以前的快樂模樣。」子帆期盼的說著。
「我也這麼希望。」岳臻同樣的期盼著,看著子帆對菁聆的細心呵護,他真心的說道:「謝謝你對菁聆的照顧與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