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一直迴避這個問題,所以他才一直不願向師妹說明白。
他選擇谷冰盈做他的妻子,完全出自理性的計算,他甚至不曾想過,如果他英年早逝,谷冰盈要怎麼度過餘生。
但是對師妹不然。他對師妹早已情根深種,連她小小皺眉他都要擔心半天,這種有感情的負擔,讓他怎麼忍心她孤獨終老?
或許,在發現師妹沒死之後,他其實不該執著於挽回師妹的心,可是,光想到分離,他都覺得心好痛。
鍾采蘋抱緊他。直到現在,她才願意正視她的感情,她才知道原來她那麼不願意失去他。
「也許我是不一樣的。在我之前,我的父祖是沒有兄弟姊妹的,至少,我還有一個妹妹。」
他想安撫她的情緒,也想說服自己不要多想,只是他清楚知道她的身子顫抖得好似秋風中的黃葉,而他自己也一樣。
許久之後,鍾采蘋才低聲道:「我在想,你會不會因為不想耽誤我,又想把我拋在一邊不要我了?」
她怎能這樣瞭解他?殷振陽只能苦笑。
「娘死後,我總是想,為什麼爹死了娘也活不下去?後來我懂了,因為娘和爹在一起的十年時光,勝過尋常夫妻相守一輩子。」
她抬頭看他,目光晶瑩透亮,只是她的臉蛋紅通通的,連頸項、耳朵都燒紅一片。
「如果你不娶我,我會非常生氣。」
說完,她不敢看他的反應,逃避地把臉埋在他的懷裡。她最多也只能說到這裡,再露骨的話她可說不出口。
殷振陽先是一怔,隨即聽懂了她的話,不顧一切地收緊雙臂。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傾心相許啊!
只可惜他的右肩不太合作,一陣突然竄出的劇痛讓他悶哼了聲,右臂也不得不鬆開她。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的傷還沒好……」
不過她未竟的話語全數消失在他口中。雖然聽她的數落也頗有小夫妻的情趣,但是看著她的櫻唇呶呶不休,他實在很難克制吻她的衝動。
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只知道他必須真真切切地擁有她,即使是十年……不,是一年、一個月、甚至一天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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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這樣的呢!」
顧德音背著手在房裡踱來踱去,幾乎沒把地板踩出一道溝來。姜無咎和綠竹的話,讓她幾乎經歷了一場大地震。
她怎麼也想不到,表面上溫柔體貼、寬容大度的谷冰盈,背地裡卻主使大批殺手意圖加害鍾采蘋。她是聽錯了吧?
「唉……無咎,你沒看錯吧?」
不是她不信任姜無咎,只是她總希望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夠推翻眼前鐵的事實。
可惜姜無咎的話打破了她的妄想。「我可以確定他們使的確實是棲霞山莊的劍法,我雖不精於劍術,但這點眼力我還有。」
無咎的話一定是錯不了的!顧德音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實在不敢相信,她心目中的理想兒媳婦,卻有著如此醜陋的真面目。
殷雪苓涼涼地插口道:「棲霞山莊的人沒事去殺大嫂……呃,鍾姑娘做什麼?當然是谷冰盈派去的!」
「你別瞎攪和,我夠煩的了!」
可她偏偏就要瞎攪和:「娘,你就面對現實吧!谷冰盈的的確確就是心機深險、手段毒辣,哥哥可是一點也沒冤枉她。」
顧德音大手一揮,道:「行了行了,都別說了!」
冰兒心如蛇蠍,可是蘋兒又行為不檢,怎麼和她兒子扯上關係的都不是什麼規規炬矩的好女孩?
可是殷雪苓還沒講完:「還有呀!娘你可別想說鍾姑娘聲名狼藉什麼的,我派人查過了,那肯定是有人造謠中傷她的名譽,存心逼她去死。我猜這件事和谷冰盈也脫不了關係。」
綠竹也附和道:「以鍾姑娘的個性,絕不是不安於室的女子。」
她是不至於像小姐那樣,把一切都推在谷姑娘頭上,但她所觀察到的鍾采蘋,絕對和婉兒所說大有出入。
「我叫你們都別再說了!」顧德音煩躁地道。「苓兒,你哥哥呢?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他人了?」
剛剛他帶著鍾采蘋禮貌性地拜見她之後,好像人就不見了,當時她急著想聽姜無咎和綠竹的意見,一時竟沒有注意到。
「大概帶鍾姑娘去休息了吧。」
綠竹看顧德音臉色不對,連忙道:「鍾姑娘受了很大的驚嚇,少爺會擔心也無可厚非。」
連綠竹都向著她了,蘋兒還真會做人!這一刻,顧德音只覺得她含辛茹苦拉拔大的兒子被人搶走了。
知母莫若女,殷雪苓噗哧笑道:「娘欸,你現在這表情好像有人搶了你心愛的玩具似的,別想太多啦!就算娶了媳婦,你兒子還是你兒子。」
顧德音被看穿了心事,不免有些困窘,只是說話的是她的寶貝女兒,也只能意思意思斥責一下。
「呿!就會胡說!」
殷雪苓全沒放在心上,笑嘻嘻地道:「喏!哥這不就來了!娘,你找哥幹嘛?要他送谷冰盈走人啊?」
最好是這樣啦!殷雪苓這會兒心情極好,她會很樂意用最快的速度準備好車馬,讓谷冰盈滾回家。
顧德音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對剛進門的殷振陽道:「事情變成這樣,你打算怎麼解決?」
「也只能請她打道回府不是嗎?」
提到谷冰盈,殷振陽就一肚子火。
雖然他知道谷冰盈很可能會對師妹不利,卻沒料到她居然派了二十來人要取師妹的性命。擺出這麼大的陣仗,若不是有姜叔和孟叔叔在明在暗極力保護,師妹能否平安無事猶未可知。
儘管如此,他也不能不考慮後果。若不是不想把事情鬧得更複雜,依他的意思,谷冰盈休想平安走出殷家大門。
「就算冰兒做錯了,你竟連一點情份也不顧嗎?」
不是她要替谷冰盈講話,他們終究也要好了一段時日,如今兒子說變就變,谷冰盈情何以堪?她會想殺鍾采蘋還不是兒子逼出來的!
殷振陽冷聲道:「她不是第一次要殺師妹!師妹會被流言逼得跳崖自盡,全是她幹的好事!」
既然事已至此,殷振陽索性把先前退婚前後的風波全抖出來,顧德音只聽得瞠目咋舌,著實無法想像谷冰盈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谷冰盈譭謗鍾采蘋的名節,跟親手拿刀砍死她有什麼分別?殺人不過頭點地,她卻要使鍾采蘋連死了都遭人議論!她實在無法把這樣的谷冰盈和她面前乖巧婉約的谷冰盈聯想在一起。
殷振陽下結論:「娘,我知道谷冰盈陪你不少時日,你也很喜歡她,但娶妻娶賢,我怎能迎娶這樣的女子進門?」
顧德音無言以對,只能連連歎氣。
「再者,她做了什麼,她自己心裡有數得很,讓她平安離開已是最好的待遇,再多就是苛求了!」
聽了這些,顧德音心知多言無益,兩手一攤,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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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相信竟是這樣的結果!
谷冰盈坐在椅上,原本嬌美的臉蛋因情緒激動而扭曲,雙手更絞扭得骨節嗶剝作響。
婉兒也愁得沒了主意。誰知道事態竟會這樣的?派出去的死士全軍覆沒,殷家的人不過三死十餘傷,而最糟的是,鍾采蘋和姜無咎都沒死。
想必他們已經知道小姐就是這群刺客的幕後主使者,可她們還踩在殷家的地頭上,他們會怎麼對付小姐?光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她可真耐命!」
「小姐……」
這樣的小姐令她心驚,她從沒看過小姐這模樣,整個人陰森森得像隻鬼,明明她就是很生氣,臉上卻全無表情。
「婉兒,如果你是我,你現在要怎麼做?」
婉兒一怔。她最擔心的正是這個問題,她們已經完全喪失主控權,只能被動地由別人來決定她們的命運。
「我不知道。」婉兒老實地道。
這不是她要的答案,等待也不是她會做的選擇!谷冰盈突然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便向門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兒?」
「找鍾采蘋!」她陰惻惻地道。「我得不到的,她也別想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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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來了!」
谷冰盈才跨進鍾采蘋所在的小院,便見她俏立在小亭之中,背對著她,話語中有說不出的感慨。
「你知道我會來?」
她話才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只這一句話,她便落了下風!谷冰盈恨恨地想著,這丫頭確實不簡單。
鍾采蘋輕笑回身,但臉上卻全無笑意。「谷姑娘,你太驕傲,所以不肯死心,不肯給自己、給別人留條活路。」
谷冰盈突然想起殷振陽昨晚說過的話——
女人真的是很奇怪,一旦起了殺機,就絕不容對方不死,一次殺不成,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