嬙旃嚇了一跳,戒慎地往後退一步。他怎麼了?剛剛幾秒鐘前還有說有笑的,怎麼一下子就全都變了樣?她摸不著頭緒地輕皺柳眉,有些不安地雙手交環在胸前。
沉寂了好一會兒,爵頓才打破沉默地說道:「時間快到了,你趕快去準備吧!」他莫測高深地斜瞄她幾近暴露的身子,沙啞地低吼道。
「羅司先生,我並不接受你的提議,而且也並不打算拿回旅行支票,所以我這一身不當的衣著,也不會帶給你任何困擾。」嬙旃執拗地提高下顎。
「你專程跑來這兒,竟在緊要關頭放棄它?」
「我先前根本不知道記者會到賭城來,天真的我原以為跟你商量過,得到你的首肯就行了!」她吁口氣,無可奈何地聳著肩,並向爵頓投以一笑,轉身準備離去。
「難道與我共進晚餐、同游賭城的機會,你也放棄?」他暗藏神秘的藍色眼光,炯炯有神地洞悉她每個思緒。在這一刻,她彷彿是午夜中明媚的月亮,漂亮地緊扣住他的每次呼吸。這時,爵頓僅知道不能讓她離去,而原因他則不願去剖析。
嬙旃不假思索地點著頭,並低下頭躲避他探索的眼神,胡亂地回應:「明天我和妹妹一早就要離開賭城了。」
「不能留下來嗎?」爵頓無聲無息地來到嬙旃身邊;高大魁梧的身影佇立在她面前,而低頭注視她的英俊臉龐則充滿溫柔。
她的心如擊鼓似的咚咚跳著,唇齒像是凍僵得難以開口說出斷然拒絕的話。他真的希望她留下來嗎?在他們尚未見面之前,他對她不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嗎?怎麼現在卻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呢?他不是想用雙倍的競標價換得一夜清靜嗎?可見他有多麼厭惡這項約會。可是他現在竟極力相邀,除了讓她心生警惕之外,心中另有一絲難以言喻、蠢蠢欲動的異樣情絲,不斷地在她心裡盤旋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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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是紐約,不是倫敦,更不是台北。
嬙旃睜著那雙秋水盈盈的美眸,陶醉在這異國豪華的情調裡──醇酒、夜色與燭光,優美的琴聲,這是一頓挑不出缺點的晚餐。唉!假使身旁沒有一大群記者圍著的話……在她哀聲歎氣之時,又亮起一連串的閃光燈。
當她隨意抬頭,竟瞧見爵頓正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那雙藍眸犀利得像會洞穿人心事似的;當他們眼神一交會,他立即朝她舉起酒杯,似乎在暗示她,他能懂得她現在的心情。
嬙旃心神下寧、僵硬地回以一笑,也跟著他舉起酒杯,靠近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小口地啜飲著,她並不曉得她這個動作在爵頓眼裡看來,是個極挑逗的動作啊!
這一餐下來,嬙旃甚少吃到東西,倒是酒稍微喝多了點。
不是她戀酒,而是被一群人盯著進餐的感覺實在難受,緊張的氣氛讓她口乾舌燥,而不得慢慢啜飲冰涼的酒。在進餐的時候,他們很少交談,有的話,也僅是聽爵頓侃侃而談拉斯維加斯的歷史。他大概認為也只有這個話題最安全、最適合現在的狀況了!
終於,好不容易晚餐結束了!他們接下來的行程就是同游賭城,當然,記者還是緊跟不捨嘍!
「待會兒,你假裝進化妝間,然後從飯店後門出去,那裡有輛黑色勞斯萊斯,你在那裡等我!」爵頓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道,從旁人看來,這可是一幅性感至極的畫面,當然啦,此舉又引來一陣諠嘩和閃光燈的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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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斜的湖岸環繞著濃密的森林,在夜晚的喬裝下,更顯得詭異。晶亮的月光照射在湖面上,幻化成七彩銀光。
嬙旃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在爵頓身後,深怕這靜寂的小徑旁後,會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她擄走。想到這兒,她全身一陣冷顫,不由得地加快腳步,緊緊地跟著。
哎喲!她撞到了什麼?她慌張地抬起頭,眼前竟是一片如銅牆鐵壁般的結實胸膛。天哪!她在心裡驚呼著,明亮的美眸更是不敢置信地睜圓。
爵頓不解的隨著她的視線移向地面。
「該死,你走路時都不瞧地啊!」他瞪視著她,絲毫不留情地喊道。
嬙旃原本已到口的道歉的話,因為他嚴厲的咒罵聲,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誰叫你突然停下來。」她不認輸地吼回去。
「小姐,已經到岸邊了,不停下來,難道你要叫我往湖裡跳啊!」他像是忍無可忍地呼口氣,雄偉的胸瞠則上下起伏著,使得他雪白襯衫上的鮮紅唇印更為顯眼。
聞言的嬙旃猛然環顧四周。如他所言,他們的確已走出那座森林,展現在他們面前的美景如仙境般難以言喻,但此時尷尬臉紅的她可沒有心情去欣賞。
爵頓攏緊雙眉,不發一語地抽出西裝口袋裡的絲巾,企圖擦掉那顯眼的唇印。
嬙旃不悅地皺著眉頭,不得不承認她的口紅印在他襯衫領下,更顯得曖昧不堪。但更令她自己感到荒唐可笑的是,當她見著他那結實的胸膛上竟烙上自己的唇印時,某種異樣的溫柔暖流貫穿她全身,心日起了道不小的衝擊。她面紅耳赤地推開他,逕自朝停在岸邊等待他們的豪華遊艇,一鼓作氣地爬上踏板階梯,並踏上甲板上。
嬙旃一站定腳,立即被遊艇上寬敞舒適又現代化的裝備給吸引住,但最令她咋舌的是,整座遊艇充滿一股濃烈的東方色彩,令她在驚訝之餘還感受到一種親切感。
「我忘了告訴你,普拉森太太是中美混血兒,她母親好像跟你來自同一個國家,她並且還在那兒度過她的童年。」爵頓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身後,並在她耳畔性感低沉地說。
她敏感地挺直脊背,轉身面向他時,才發現他倆站得很近。她壓抑想往後退一步的衝動,不畏地抬頭看向他英俊過人的臉龐,但僅僅地一秒鐘,她立刻後悔了。
月光下的他有如一頭敏銳的豹,正犀利地看著他的獵物。
但令她有些不解的是,那藍眸深處竟有一絲愛意……不!一定是自己搞錯了,也說不一定是月光所致,給人一種浪漫誘人的錯覺。哎!反正那雙足以致命的眼睛,隨時隨地都散發著濃密的情意和笑意,完全不針對人的,說不一定連白癡也都會被他所惑,認為他對自己有好感呢!嬙旃連忙找了好幾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動盪不安的心。
「你是忘了告訴我,還是不想告訴我?」
「什麼意思?」他不悅地感受到她微揚的音量。
「不過這兩者並沒有什麼差別,反正我今晚只是一具被利用、操縱的傀儡!」她聳聳肩,假裝不在乎的模樣。這時只有她自己知道,失望正漸漸籠罩著她。其實她不應該有這種反應的,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就是無法用常理去解釋自己的行?;更何況今晚這趟邀約,也是出於她的意願,而且他也講得非常清楚,這次的約定僅是為了彼此的利益而已,任何一方都不應該有所怨言才是!
「你太快下斷語──」正當爵頓想要糾正她荒唐的想法時,話才說一半,立即被一陣咳嗽聲給打斷。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迅速地轉向來聲的方向。
一位年約八十歲的老婆婆站在角落的甲板上,瘦削的額頭上,滿佈皺紋,而她的下唇則鬆弛地蓋過了乾癟的上唇;微胖的身材也呈半駝背的狀態,僅靠著一枝枴杖支撐她身體的全部重量。
她聽見了剛剛那一段對話嗎?嬙旃腦海閃過這個念頭。她想從老婆婆的臉上找出答案,但除了那滿臉的笑容之外,再也尋不著其它的表情。不過這樣也好,她不希望這慈祥的老婦人有被利用的感覺。
「普拉森太太,希望我們的來訪不會打擾到你!」爵頓舉步向前,彬彬有禮地說道,並且親密地扶著嬙旃的腰來到老婦人面前。
「不會,有你們來才顯得熱鬧嘛!」普拉森太太意有所指地暗示方纔他們差點吵架的情景。
嬙旃尷尬地回以一笑。在她還來不及解釋剛才的情形時,眼前這位老婦人則像懂人心似的主動岔開話題。
「蘿拉是你的英文名字,那你的中文名字呢?」等不及爵頓開口?她們兩人介紹,普拉森太太早已迫不及待地間。
「柯嬙旃。」
普拉森太太用標準的中文重複念著她的名字,彷彿很滿意這名字似的頻頻點頭。
嬙旃努力集中心思,凝神回望老婦人洞悉人心的注視。她不願被發現停在她背後的那厚實修長的手掌,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氣溫彷彿更為燥熱,否則她背上怎麼像是汗濕了似的?而那掌心像是散發出熱氣般竄進她的背脊。此時,爵頓的手指則有意無意地在原地移動。她如觸電般地向前跨了一步,而她一心想脫離那魔掌的掌握時才意會到自己的舉動有多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