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搖晃著他的酒杯,「我應該很高興才對?不是嗎?這是我當初對自己所下的誓言,如今眼看著就快有成果了,為什麼我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後來,那個酒杯的命運是--被猛力地丟向牆壁,砸得粉碎。
凌岸郡不僅同情那只酒杯,也同情起擎裴,一個猶如被因於沼澤之地的男子,愈是掙扎陷得愈是深,下場早已經是可以預測的。
他雖從未見過擎裴口中所提的女孩是何許人,但他可以聽得出,擎裴對她用情已深,深沉的程度恐怕連擎裴自個兒也難測知。對這項破天荒的發現,岸郡實在很難去隱瞞他的震驚。
擎裴偏側著已然呈醉意的頭顱,望著好友一臉詫異難置信的表情,自嘴唇間溢出一陣狂亂的笑聲,更像是在譏諷自己。
「你一定很難相信吧?一向孤傲、自視甚高,以為自己絕頂聰明的閻擎裴,在感情的表現上竟然像個白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凌岸郡的確很難將眼前的這個人,跟他所熟知的那個意氣風發、趾高氣昂的閻擎裴聯想在一塊。相識這麼久,岸郡是第一次見到將感情坦露得這麼赤裸裸的擎裴。
「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偉大的詩人或作家,可以為感情做一番批注,更沒有一個心理學家可以合理地解說感情衍生出的種種極為複雜的行為。到底是對是錯?我想誰都沒有答案。」岸郡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專注地凝望那淡紅的液體,彷彿有無限感慨地說道。
擎業自鼻間哼出一聲,似自嘲亦似無奈,「自古以來,不論是英雄豪傑、帝王將相都難將情關看透徹,更何況我這凡夫俗子呢!」
「所以古人說得一點都沒錯。女人是禍水,少惹為妙。一但惹上了,還真會要你的命呢!如果想長壽些,奉勸你離女人遠一點。」岸郡帶著些微的醉意說道。
「說得好。」擎裴用力一點頭,深表贊同。
岸郡用餘光掃視了一下擎裴,「不過,你恐怕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他一面搖晃著頭,一面說道。
擎裴回視他,無話可反駁,因為自己太清楚岸郡說的是事實。
※ ※ ※
「怎麼會突然提到這件事?」岸郡朝擎裴投去一個納悶的眼神。
岸郡當然也清楚擎裴這些天來反常的情緒跟某個人大有關聯,經過這麼多年後,擎裴依然無法忘情於她嗎?
一個人到底可以為一份感情執著多久?十年?二十年?
而敖千襲又到底有何魅力?可以叫擎裴為她執著這麼多年?
看到這般沮喪,而且幾乎心神不寧的閻擎裴,便足以叫他對「愛情」這兩個字為之怯步,敬謝不敏。
岸郡見對方久久不語,自動接下話題,「是因為敖千襲?」
擎裴挺直的背部明顯地一僵。
他繼績說,「她的回到台灣對你產生了莫大的衝擊,對你的心更是一大考驗,現在她卻偏偏到「歐斯」來上班。以往你能夠很輕易地便克制住自己對她的感情,因為她遠在美國;但是如今地出現在你身邊。你害怕了,害怕有一天你無法克制自己。是不是?」
「大律師,都被你給說完了,我還說什麼呢?」擎裴一向炯然有神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黯淡無比,「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這整件事情,我有什麼資格去面對她?是我害得她家破人亡,是我使得她從小就失去父母,變成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兒。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而引起的,今天我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是建築在她的痛苦上,你還能天真地告訴我,總有一天能夠得到她的諒解,她會原諒閻家曾對她做過的一切?」他扯高嗓音。
岸郡真希望自己手中有一把鐵錘,能夠敲碎擎裴內心深處那份頑固的自責,「該死的閻擎裴,害死敖千襲父母的人不是你,是你那渾帳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父親,他不僅顛覆了敖千襲的生活,連你的日子也要弄得痛苦不堪。」
「我不准你詛咒我父親!」擎裴厲聲地說。
「你還在維護他,難道他把你作弄得還不夠淒慘嗎?這些年來,你不斷地在償還他當年所犯下的罪孽,這麼多年來你對敖千襲所作的一切已經夠多了,畢竟並不是你的錯。」岸郡早已按耐不住朝擎裴咆哮起來。
擎裴卻反倒無比沉著地說,「俗話道父債子還。」
「他根本不配做你的父親!」岸郡簡直快氣炸了,真不知該說擎裴這是愚孝,還是愚笨。
「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有關損毀我父親的話,即使是你,我也一樣翻臉不認人。」擎裴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多說,我更不想因為你父親的關係,讓我失掉一個朋友。」岸郡抿一抿雙唇,有著無限感慨。
閻擎裴痛恨自己竟對一向視他為親兄弟般親密的岸郡說出如此狠絕的話,他知道岸部絕無惡意,他只不過是為他設想,他明瞭岸郡對他的關切,不過是設法想減輕壓在他雙肩上的重擔。
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約三言兩語,便能化解他心中積壓已久的愧疚嗎?
就算敖千襲不恨他,她能夠原諒他父親曾經對她所作過的一切嗎?
他不認為他可以天真的去面對這件事。
※ ※ ※
這是千襲上班後第一個禮拜天,老早她便規劃好了一整天的休假計畫,她準備去大肆採購一番,為自己添購「有利的武器」。
於是一大早千襲便來敲玫恩臥房的門,當玫恩依然一臉睡意的望著她時,她卻裂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一種沒好事的笑容。
「說吧!」
「有沒有興趣陪我去『大瞎拚』?」她說出了她的計畫。
聽到上街,玫恩所有的睡意一下子溜得精光,「怎麼會不好呢?等我半個小時,待會見了。」
只是玫恩絕對沒有想到,在經過這一天後,她會變得如此痛恨及恐懼聽到「瞎拚」
這兩個字,更後悔自己不加思索地就答應陪千襲來逛街購物。她憶起了早上那個大大的笑容,那應該給了她一個警告才對。
「怎麼心血來潮想要逛街呢?準備買些什麼東西?或許我能夠提供一些資訊。」出門後,玫恩興致勃勃地詢問道。
「當然是買些上班時得穿的行頭啊,」千襲停頓了會,瞥了瞥身旁的玫恩,「你認為什麼樣的衣服,可以讓男人對你垂涎三尺?」
玫恩張大嘴,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不會是在告訴我,你打算去誘惑某個男人吧?」
「正是。」千襲望入她眼底。
「天啊,美國的教育到底教了你些什麼東西?」玫恩有些啼笑皆非,「好吧,既然如此,我只好傾囊相授了。走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她朝她眨了個眼。
玫恩順手招了輛出租車,朝她們的目的地出發。
當玫恩望著千襲不斷地在試穿她挑選出的衣服時,終於明白千襲絕不是說著玩的,她可是無比認真的。
雖然當千裝瞧見鏡中顯得過於裸露的自己時,神情有些忸怩不安,但她還是說服自己勉強接受那些衣物。
千襲有些懷疑,目前台灣時下的流行真的是這樣嗎?台灣的男人真的都喜歡看女人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模樣嗎?包括他?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的確太高估它的品味了。
玫恩雖然不知道千襲究竟打算誘惑誰,目的又是何在,不過顯然地想讓她改變主意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好了,千襲,別試了,既然這些--嗯--」她鼻頭一皴,「這麼招搖的衣服都無法打消你的念頭,我還能說什麼呢?」
玫恩抓起她的手,「走吧,這裡顯然不是我們的戰場。」
千襲這才恍然領悟到,原來玫恩是想讓她自動打退堂鼓,玫恩太不瞭解她破釜沉舟的決心了。
她佯裝忿忿瞪視了玫恩一眼,不過她更慶幸自己不用穿上那樣的衣服,儘管她在美國居住多年,她還是很難說服自己接受那樣過度暴露自己軀體的衣服。
當千襲一踏入這家店,即刻被它本身所散發的神秘所懾服,隱隱地訴說著魅力,不是一種光芒四射、絢麗得讓人不敢正視的冶艷,而是一種嫻雅卻相當致命的魅力。
「這些才是會讓男人棄械投降的利刃。」玫恩似乎頗有經驗地介紹著。
千襲看得簡直眼花撩亂,目不轉睛地望著櫥窗內擺設的衣服,就像是座精緻的藝術品展示場般,令人愛不釋手,到現在千襲才明瞭到原來一件衣服也可以這麼充滿吸引力,也終於體會到為何女人會如此著迷,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
千襲完全抵擋不住這些如藝術品般扣人心弦的服飾。
店主是位衣著相當得體,卻又能夠將她女性柔媚的一面表露無遺的女性。她的年齡大約與玫恩相仿,可以看得出她是個成功的現代女性。
「有何我能效勞的嗎?」店主十分客氣地招呼著她們。突然她眼一瞇,將視線停駐在玫恩身上,有絲不確定地低喚,「是呂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