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任的情緒在不久前已經漸漸恢復穩定了,不再要求任何人都裝作尚若玫還活著,也專心地繼續他的寫作工作,並預計這本書寫完之後要回到公司裡去重新掌理業務,她也不需要再留下來了。
「傻瓜!你難道不想留下來?如果有人趕你,我替你撐著!」
「不是的!」看桂姨真是誤會了,戚梧戀笑著解釋:「這樣就很好了,我最大的希望只是雷先生和若玫姐可以誤會冰釋,那就夠了……」
「那你呢?你自己呢?」看她這麼回答,桂姨反問她:「少爺現在振作起來了,但你就這麼走了,你對少爺的感情要怎麼辦?」
「我沒有……」被桂姨這麼當面一問,戚梧戀羞紅了臉,卻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傻孩子,你以為我們年紀一大把了,都看不出來嗎?」慈愛地執起戚梧戀的手輕拍著,桂姨笑著說。
雖然她什麼都不說,但她和老萬可是看在眼裡,心裡清楚明白得很。這個女孩子分明就是有備而來,專程要幫助少爺的,有誰能在這麼怪性子的主子底下待這麼久還不走人?再加上她每次看少爺時那種深情又心疼的眼神,分明就是對少爺有感情了嘛!他們老雖老,卻都是過來人,清楚得很喔!
這麼一個乖乖巧巧的女孩子,真要她配以前的少爺還太可惜了呢!看看,現在好不容易少爺不再那麼陰陽怪氣時,她居然要走了,這像什麼話嘛!
「不了。」搖搖頭,戚梧戀歎了口氣,還是拒絕了,「雷先生是若玫姐的丈夫,我再捲進去,就太麻煩了。」
自己來這裡,是為了幫助心愛的男人,並不是要來搶若玫姐的丈夫的,那教她怎麼對得起若玫姐呢?
「哎!勸不動你!」看她那麼堅持,桂姨也沒辦法了,她抱起床上的棉被交代著:「反正你的被子我拿去曬了,你不准走就是啦!」交代完就離開了房間,不再說什麼了。
笑著搖搖頭,戚梧戀對桂姨的熱心感到感謝,卻還是繼續收拾著手邊的東西。淚水無聲地滴到自己小心疊好的衣服上,沾濕了一片桃紅,她也沒有心情再擦了。
沒有用了。自己借由整理衣物來調整心情的方法,只要一遇到關於雷少任的事就全亂了,再怎麼摺、怎麼收拾都一樣,她還是早點離開吧!
要求自己別再胡思亂想,無視於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淚沾濕了多少件衣服,戚梧戀還是加快了動作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將它們全部收進了當初帶來的行李袋裡。正想轉身離去時,眼角的一抹紫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件紫色的衣服。紫色的絲絹,上面綴著朵朵艷紫的桔梗,原先該是件睡衣,現在則只能算是被撕破的布料罷了。
這是那天晚上她穿的衣服!
雙手緊抓著衣料,用它來止住自己忍不住脫口而出的嗚咽,戚梧戀終於克制不住地痛哭失聲。
那天晚上,藉著尚若玫的名字,她有了和雷少任最近,同時卻也是最遠的距離,這將會是她最珍貴的回憶。
「少任……少任……」透過緊捂進口的衣服,聲聲對雷少任的呼喚還是依稀可聞。
「就算這樣,你還是要走?」一個男人忍不住開口了。
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戚梧戀回過頭,就看到雷少任正站在門邊,他背靠著門框,兩隻手交叉在胸前,眉頭緊皺。
老天,他站在那裡看多久了?為什麼她都沒有發現?戚梧戀發現自己的臉不能控制地紅了起來。
「別走。」看她沒有回答,雷少任索性走上前,用手抹去了她的眼淚說著,語氣堅定得像是在命令,一點也看不出懇求的意味。
猛烈地搖頭,儘管眼淚仍然不受控制地拚命流著,戚梧戀還是拒絕了。
天,她怎麼能留下來呢?她知道自己對雷少任的感情已經快到達極限,再也藏不住了。尚若玫祭日那天,一方面是為了要安慰雷少任,另一方面不正是她想和他在一起嗎?
不!不能再留下了,他是若玫姐的丈夫呀!再留下來,戚梧戀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她不是來和若玫姐搶丈夫的,她不能背叛若玫姐!
「留下來,我需要你。」看她的態度沒有軟化的跡象,雷少任要求著。
「我會支持你的……」吞了好幾口口水,戚梧戀才說得出話來,「等你整理好一切,我會陪你去自首……」
既然在那天曾經承諾過她不會離開他,縱然他不記得了,她仍然會陪他去的。
「自首?為什麼?」聽到她說的話,雷少任愣住了,皺起了眉頭問她。
「自首可以減刑的。」戚梧戀解釋著,「你既然殺了若玫姐和小朵,是不是……該接受法律的制裁?」殺人償命,她認識的雷少任不是個會逃避的男人,既然犯了錯,他就該受到懲罰,她會盡力替他辯護的。
也許雷少任會被關上好幾年,也許一輩子都無法重獲自由,但是,她會一直陪著他,到永遠永遠。
「我殺了若玫和小朵?誰告訴你的?」聽了戚梧戀的話,雷少任的眼中滿是迷惑。
「是你說的……」看到他的反應,戚梧戀也不知該怎麼解釋了,「是你割斷了煞車線,讓若玫姐和小朵發生事故……」
必須親口描述這樣的事實,戚梧戀感到無比的痛心。沒想到她最愛的男人居然殺死了她最尊敬的女人,而令她更難過的是,縱然如此,她仍然無法恨雷少任,仍然想一輩子陪在他身邊。
聽到這樣的話,雷少任先是一愣,接著,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抱著戚梧戀,大笑著說:「小戀,你的想像力真的太豐富了,告訴我,你的小腦袋裡到底還裝了什麼呢?我是說了是我殺死了她們,但我可沒說我割斷了煞車線呀!」
「什麼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戚梧戀也被弄糊塗了。難道事情不是這樣嗎?
「沒錯,我曾經恨得想殺了若改。」稍稍推開了戚梧戀,雷少任歎了口氣說道:「若玫是為了要去會方哲瑋而途中遭到事故的,但那純粹是意外,警方已經調查得很清楚了。她死後,我一直誤會她對我一點夫妻情分也沒有,所以我恨她、怨她,忍不住在自己的書裡一次又一次地殺她。但事實上,是懦弱的我無法承受被她拋棄的事實,所以,雖然怨恨得想殺她,卻還是在家裡營造出她還活著的氣氛,我想著,只要一直以為她還在,我就不會再那麼傷心、那麼痛恨這一切,一直到你來了……」說到這裡,雷少任愛憐地撫了撫戚梧戀的發,沒有再說什麼。
是她改變了這一切,讓他早已塵封死寂的心又重新跳動,讓早已對愛情失望的他不由得又被她吸引,恢復了希望與生機。
「那你說你殺了若玫姐,是……」戚梧戀還是不太明白。
「如果當初不是我向若玫求婚,沒有事先察覺到方哲瑋的存在;如果我婚後可以細心一點,願意去明白她在想什麼,也許若玫也就不至於在那個大雨夜裡駕車外出,發生事故,這一切,難道不算是我殺了她,我害了她嗎?」雷少任解釋著。
是他拆散了若玫和方哲瑋,在雷少任的心中,自己等於是間接害死了若玫呀!
「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沒有殺人……」聽到這樣的解釋,戚梧戀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像是一顆大石落了地,同時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整個人坐倒在地毯上,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沒有殺人……你沒有殺人,太好了……太好了!」說到後來,自己也滿足地笑了起來。
「難道你一直以為我殺了若玫和小朵?」看到她的反應,雷少任皺著眉問她。
「呃……」看著他,戚梧戀不知該如何回答。
的確,從第一天在出版社聽到那些編輯的流言開始,她就忍不住懷疑他。雖然一再告誡自己應該相信雷少任,但長久留在心中的陰影的確是到了今天才消除的。
「天哪!」看到她的反應,雷少任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了,他忍不住一把抓起她,「我真該好好打你一頓屁股,你怎麼可以懷疑我呢?」
「對不起……」紅著臉道歉,但此刻戚梧戀心中的喜悅是滿溢的。
「不過……既然你懷疑我殺了若玫,你那天晚上還是願意冒充若玫和我在一起,縱然我可能是個殺人兇手?」這想到這裡,雷少任忍不住又問。
「嗯……」戚梧戀沒有辦法否認,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當時的她只希望他不要看起來那麼痛苦,她只希望他可以快樂,那麼,要她做什麼都可以。至於雷少任有沒有殺人,她根本全都拋在腦後了。
「那你真的是愛慘我了。」此刻的雷少任似乎以欣賞她困窘的表情為樂,他抱起她,讓她倚著自己的肩,好方便他可以由下而上望著她的臉,」既然這麼愛我,就別走了,好嗎?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