禳福心中雖緊張萬分,身子微抖,但也知道自己一點也不排斥與他發生夫妻間最後的親密。
來吧,她閉上眼。
直到很久之後,晨曦漏窗,她呆呆地看著屋頂。
她被他摟著,連一頭長髮都被他小心地收在繡被之中,可是兩人的衣服很完整,沒有一件是被脫下的。
她早知道他的克制力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是沒有想到他連借酒裝瘋壯膽都不願。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心裡竟有幾分失望--
「啊,原來,期待的人是我啊……」她自嘲地笑出聲,笑聲連連,立刻驚醒了他。
他一臉茫然地注視她,沙啞道:
「福兒,你沒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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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小心,不會做的不要勉強去做,我已拜託其他獵戶的嫂子輪流來瞧瞧你有沒有要幫忙的,有事就讓她們去做,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嗯,你快走吧。」
「還有,你要打理三餐可以,廚房有我醃製好的肉,你直接拿來煮,不要動刀去殺雞……」
「你是嫌棄我上次把母雞脖子砍了一半,還沒砍死,雞血卻噴了你一身的事嗎?」
「我是怕你誤傷到自己。」她雙手都要撐著枴杖方能行走,上次母雞跑了,她很狼狽地追,最後雞跳到她跌倒的身上,讓他嚇死了。
「我只是逗逗你嘛。「她笑道。
「對了,還有你忍著點,等我回來再幫你沐浴。「
「你是怕我不小心燒了你房子,還是怕我跌死在桶子裡?「
「……福兒,你在逗我嗎?「他遲疑問道。
「嗯。「她忍不住笑出聲:「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走呢?一定要我站在這裡大天嗎?」
他聞言,只好拎起包袱背起弓箭與獵刀,走了幾步,不放心又回頭看她,道:
「你若無聊……」
「我若無聊,不會發呆,只會想著你的。」她微笑:「等你回來了,我會站在門口跟你說『你回來了』。」
走了幾步,始終不放心她一人在家。回頭瞧她仍站在門口目送自己,一時之間土見有錯覺時光在倒流了。
很久以前,娘親也是站在門口目送爹的……一股暖流滑過心頭,見她揮著手,要自己快離開,他微微一笑,轉身快步離去。
禳福慢慢走進屋子裡,忽覺有些冷清,心裡也有些寂寞--以前關在自己的天地裡,根本沒有感到時間有多緩慢地在流失,而破運也始終如一地守在她身邊,現在,只不過小離幾天,她竟開始想念他在家中的身影了。
「家嗎?」小小的、簡陋的小屋子是她與破運的家。摸上唇角,確認自己在含笑,她很高興地哀聲歎氣:「沒辦法,貧窮夫妻嘛,他要養家蝴口,當然不能一直守在我身邊了。」
得找些事來做,等他回來了,讓他自個兒發現留她一 人在家,並不會有任何的危險,以後也能專心出去打獵了。
意識到自己身負重職大任後,她開始認真想著身為人妻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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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來了個訪客,是與破運一塊出外打獵的夥伴之妻,姓彭,圓圓胖胖的,好像是笑彌勒一樣,一來就帶了一個大鍋子。
大鍋子裡都是肉。
她嚇了一跳,一鍋子的肉,她與破運吃個三天都吃不完。
搞了半天,是彭嫂子從丈夫那裡得知她雙腿不便,怕她飯菜難弄,二話不說,先在家裡煮好肉,過來陪吃飯--
一整鍋的肉,全部由這圓圓胖胖的小婦人吃光光。
後來,快黃昏時,又來了一個清秀有加的小婦人,瞧起來書躁又知書達禮,一見面就送了好幾本書給她。
原來這藍家小嫂子是私塾之後,嫁到獵戶家後,仍不忘讀書樂,丈夫為了積欠的書錢,很苦命地常常上山打獵。
到了隔天,又來了幾個陌生的女人。有時,這些女人來去匆匆,有時正巧撞上彼此,就會聊了起來,聊家庭、聊丈夫、聊小孩……還有聊破運。
聊他搬來此地後,幾乎過著半隱居的生活,偶爾遇見了也只是點個頭而已,再多的就沒有了,有一陣子還成為眾人嘴裡孤僻的啞巴呢。
「他只是害躁。」禳福微笑道。
瞧著眼前的女人七嘴八舌地討論破運,討論藍家相公因為長得不好看,所以以為拚命賺錢付那龐大的書費,藍家小娘子就會體會到他無言又害臊的愛。
「別看咱們努力討生活,忙著整理家務養小孩,好像一輩子就是這樣默默過完了,其實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愛情啊。」
「就像是彭嫂子,對不對?阿福妹子,你瞧過彭嫂子吧?就是那個很愛吃肉的小嫂子啊,她的相公是咱們這裡公認條件最好的男人,那時咱們都還沒有嫁,每天盼望他來提親,結果他誰也瞧不上眼,竟然在彭嫂子十六歲那一年去了她爹那兒提親……偷偷告訴你啊,她那時候比現在還要圓呢,像顆球一樣常從街頭滾到街尾,就這樣不小心滾進彭相公的心裡,唉,有什麼辦法呢?人家就是喜歡嘛……」
「阿福妹子,接下來換你了。」
「我?」阿福妹子?她寧願被叫福兒啊。
「你跟破運啊!」
「呃……」搞了半天,原來是要以情報易情報啊,看著好幾雙期待的眼,她雙頰微紅,才慢慢略帶有趣的口吻道:「我跟他……是私奔的……也是他先喜歡我的--」
入了夜,終於剩一個人可以清靜了,忽然覺得心靈又開始變得寂寞了。
真奇怪,明明破運的話不多,有時一個晚上搭的腔不到幾句,但他一不在,心靈反而異常的空虛。
窗外開始下起雨來,躺在床上大半夜還睡不著,翻身瞧見他打的地鋪,想了下,便抱著繡被一塊滾到地鋪。
地板又冷又硬,卻讓她心裡暖和起來,她用繡被把自口己包得緊緊的,就躺在他睡過的地方。
失眠的出息識終於慢慢沉澱下來,在半夢半醒間,義爹的身影彷彿愈來愈遠,終至消失,再也不復見……而她,會愈來愈像這兩天來陪著她的婦人們吧?
這些婦人說話不見得個個有水準,與嗚祥她們沉靜的性子也相差千里,但--在她心中,最後淡去的會是鳴祥她們,她知道。
唇畔含笑地入睡,因為確切地明白自己完全接受了未來,甚至開始燃起期待的心了。
不知睡了多久,門板劇烈地響起,驚醒了她。
禳福遲緩地爬起來,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瞧一眼。
「天亮了啊--」
雨愈下愈大,整個天都灰濛濛的,涼意十足,她還以為天還沒亮呢。
門板又響。她慌亂地披上外衣,一拐一拐地走到門前。
「誰啊?」
「福姐姐,是我啊!你快來啊!」
是那小祈姑娘?在天才剛亮時來?
禳福一臉莫名,仍是去開門。
一開門,雨打在臉上,讓她冷得直發抖,正要開口請這小姑娘進屋再說,哪知小祈著急地喊道:
「不得了啦!有人回來啦……」
有人?是跟破運一塊上山打獵的夥伴嗎?禳福原要答「回來了,不是很好嗎」,但見小祈蒼白慌張的臉,莫名地,她的心漏跳一拍。
「……先回來了,好像是回來的途中山石塌了,好幾個人都跟著不見了……破運大哥跟我爹也在裡頭,我娘叫我來通知你一聲……總之,現在村裡正聚著人手,準備上山尋人,有新消息會差人來通知你的……」
小祈的臉上是雨淚交織,是為她爹哭?還是為她心愛的破運大哥哭?
禳福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不由得摸上自己的雙頰。
乾乾的。
她的眼淚呢?
第八章
窗外的雨,滴答滴答地下。
屋內的人,忙著整理家務。先是看哪兒有灰塵便往哪兒擦,後來乾脆丟了枴杖,慢慢在地上移動,每移動一寸,便細心地擦著地板;擦完了,流了一身的汗,算算時辰也不過是中午。
彭嫂子又帶了一鍋肉來,小心翼翼地瞧著她。
「我沒事。」禳一幅神色自然地笑道:「破運算過命的,他是一個很長命的人,今年他才二十多,不會有死的。」
彭嫂子看她沒事,陪她吃完飯,便離開了。
禳福見無事可做,便慢慢地翻出衣服去洗。
屋子的後頭有口井,平日破運都是到那兒取用的,出門一刖怕她取水不成,反而掉進井裡,特地先替她裝好一大桶子的水在廚房。
她翻出破運幾件舊衣,慢慢走到廚房去洗衣。
外頭還在下雨,洗了衣服沒地方可以曬乾,只好掛在小小的木屋裡頭。
接著她抿唇想了又想,想不出還有什麼事可做,只好回到房裡拿出藍家小娘子送的書來讀。
每本書的頁尾都註明此書是何時買,她丈夫是何時還積欠的書錢,見此,禳福不禁莞爾一笑。
讀了一個時辰左右,書上到底在寫些什麼,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經意地抬頭,瞧見牆上掛著破運的衣服。她還記得那衣服是她在城裡失憶後撞見破運時穿的,有些舊,看得出他穿了很久……在天水莊裡是不是就曾穿過這一件,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只知道她對這件衣服的印象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專注瞧著這件衣服,忽見衣角有個破洞未補,她想了一下,放下無心看的書,挖出針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