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知道!」康勤硯喪氣地低下頭。這下果真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糗事!
別人總是戴墨鏡遮醜,可是他與眾不同,他戴的是口罩,因為揍他兩拳的人也很與眾不同,偏愛直直朝下頷去的上勾拳。
沒錯!口罩下爬滿他英挺下巴的瘀青,就是他家翟二老闆的傑作!在他怒氣沖沖的從相親會返回後,二話不說迎面就賞他兩拳。
「但我不曉得理由。」只聽說昨天下班前老二在辦公室裡噴火,怒吼聲中還夾雜著哀號,然後便是特助先生捂著下巴倉皇逃出,他就只聽到這樣的流言,僅僅一個晝夜便傳遍整個「群花亂舞」。
「嗚……還會有什麼理由?不就是因為那隻貓嘛!」
「哦!怎麼回事?」
康勤硯思考著,說出從他在一堆咆哮中推論出來的結果,「好像是對方的公貓霸王硬上弓的強了二少的仙女……」他還是不太懂二少為何生氣,相親的目的不正是要讓兩隻貓依照牠們的生物天性中的本能達成這些儀式?!
「哈哈哈……」翟日煦被逗弄出笑容。
「你根本就不是要安慰我!」康勤硯像個孩子指控對面笑得沒良心的人。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安慰你。」翟日煦的口氣很理所當然,他只是不想讓自己錯過一個年度精采的大笑話而已。
那他還問這麼多幹嘛?「沒良心……」康勤硯將話含在口中喃喃抱怨,卻不敢當面嚷嚷,他可不想在不知不覺中連骨頭被吞了還洋洋得意。「你別讓那只噴火龍看見你的笑容,要不說不定他也不吝於奉送你兩拳!」康勤硯好心提醒。
私底下翟、康兩家人喜歡戲稱翟日烺是「噴火龍」,畢竟這個稱號倒是很名副其實。
「他不敢。」
是囉!人家還是有他身為大哥的威嚴存在。
噴火龍一旦遇上了笑面虎還不是得乖乖地趴回去冬眠,難怪翟日煦本人敢笑得這麼猖狂。
「你還敢來上班,不怕老二拆了你?」翟日煦背靠著辦公椅,一副輕鬆優閒的姿態。
「哈哈!」康勤硯先得意地笑個兩聲。「他去荷蘭出差『兩個禮拜』,啊!對了,他交代我別忘了把仙女送過去你那兒。」
「嗯!」翟日煦輕允,每次翟日烺不在,他便充當貓咪保母。「你好像還登了一篇很精采的文章?」
小小公司能有多少流言!來來去去都是繞在幾個頭頭的身上,最後再傳進他耳裡,這不是難事。
說到這個,康勤硯就一反剛被取笑的頹喪,興奮地攀著椅背坐下來。「你也聽說囉?」
「是拜讀過大作。你好像很得意?」翟日煦挑眉。
「我覺得寫得不錯!」噢!動作太大,牽動了他瘀血的嘴角。
「我以為你痛恨康老爹對你進行的那種以『瞭解中國源遠流長五千年文化精粹』為目的的特訓。」他淡淡地說道。
康勤硯一聽重重垂下肩膀。「是不太喜歡那種魔鬼訓練,可是你知道二十幾年的熏陶,那已經很自然地成為我的一部分,一開口免不了就是『出口成章』!」他這幾年被罰抄過的文章迭起來,大概跟他用過的衛生紙一樣多了!
「難怪你會被狠狠地揍了兩拳,我根本就不同情你。」這叫做自作自受!
「生活幹嘛這麼嚴肅?再說這篇廣告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所以你才會『獨悵然而涕下』。」翟日煦一針見血堵到康勤硯無話可說。
「好啦!不說這麼多了!」從小玩到大,好歹也是二十幾年的玩伴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哼!康勤硯心裡碎碎念著。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另一個從小到大的玩伴昨天不才賞他兩拳?
「最後一個問題!」翟日煦叫住他。這個問題其實才是他最想問的,一早把阿硯叫住也就是為了這個疑惑而已。
「好吧!快問!」
「你的口罩是怎麼回事?」花俏到不符台他的年紀,他不曉得原來阿硯原來有這種癖好。
「哦!你說上面的皮卡丘嗎?」康勤硯垂下頭。現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打擊他的信心了,光是俊臉受創這件事就足夠他躲起來好好療養一陣子了。「早上起來照鏡子被整個下巴的青青紫紫嚇了一跳,想找個口罩,不過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有,這個還是我從小衍那兒搶過來的……」小衍是他姊姊三歲大的兒子,皮得很。
「哈哈……」答案公佈後換來的是翟日煦更大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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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禮拜後。
闃黑的夜裡,男人的腳步聲輕盈得像只豹子踏上光可鑒人的地板。
疲累的身軀讓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門邊等著主人的毛茸茸身形,稍稍惹出他的詫異和歡欣。
翟日烺喜歡這種當他出差累到半死,在半夜返國時發現家中還有誰在等著他的那種感受,總可以讓他一掃疲憊。
他把大包行李丟在門邊,窩進懶骨頭裡,等著貓咪跳上他的大腿,瞇起雙眼微盹,厚實的大掌一下一下很慢地撫著貓咪的毛。
搭機前他就叫老大把仙女先送回來,否則依他想得緊的渴望,卻又累得根本沒有辦法移動的身軀,那可真是折磨人。
他頭仰著,眼睛雖閉著,腦海裡卻有些東西在思考著,忽然憶起上機前電話中老大怪異的言行,像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你出國前注意過仙女嗎?」
「怎麼啦?」
「沒有,你回國後自己好好看看,有一件有趣的事發生了。」
老大說話還是那樣高深莫測啊!
翟日烺猛然睜開眼,這樣的想法嚇走了本來攀在他眼皮上的瞌睡蟲。該不會是仙女出了什麼事吧?生病了?
他把貓翻遍前後上下檢查著,手掌貼在柔軟的腹部時,他鎖緊眉頭思考。有些地方不對勁!但是哪裡不對勁呢?該不會……有個猜測突然跳上心頭。
該死!好像是……
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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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哼哼……」
孫和奏纖細的身子埋在一張大大的工作台後,略及肩的自然鬈發隨意用一枝鉛筆扎上,雙腿盤坐,嘴裡咬著另一枝鉛筆模糊的哼著歌,偶爾會停下來沉思,然後右手上的筆又開始在紙上移動,橫的豎的,一筆一畫。
嗯……這面牆設計個落地的擺飾櫃……雕飾的圖案……她突然離座起身走到房間角落堆成堆的書本前。植物圖鑒……植物圖鑒……啊!找到了。
她踱步回剛坐熱的位子,小手在那厚厚精裝的書頁中翻動,像是突然有了什麼靈感。
咦?筆呢?算了!她找不到剛才自己一直在使用的鉛筆,便拿下還咬在嘴中的筆,小手俐落的動了起來。
扭曲的莖、葉子,妖艷的花朵,加上貓叫聲……不知道為什麼扯開了她的思緒,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她面前氣得撲撲跳、對著她大吼大叫的男人,然後想起自己那天在桌下看見的……屬於兩隻貓咪淫靡的氣氛……忍不住紅透了白晰賽雪的臉蛋。
不知道後來怎麼了?她停下嘴裡哼的小曲。應該沒事吧?她體內過於樂觀的因子又發作了。應該是沒事的,兩個星期了,她並沒有接到任何音量接近吼叫的電話。
她一個人在寬敞幽大到無生氣的房子內笑了起來。
印象中她從沒碰過這麼愛生氣的人,若有人想跟她吵架,也都會因為她的輕聲細語而沒了罵人的力氣,如果罵人還得不到回應,那還有什麼樂趣呢?
她不是不吵,是懶,太花費力氣,所以對於那個三不五時便火氣上升、劈頭大罵的男人有很深刻的印象。
他是個怪人!這是孫和奏歸咎出的結論。
明明就是個粗獷、像是以火焰為守護神的男人,怎麼會有那麼溫柔的眼神呢?但可惜的是,那只有對貓……
真是太丟人了!人怎麼可以輸給了一隻貓呢?她不明白。
她看見桌上未完成的施工細部設計圖,發覺自己似乎放了太多心思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
「無聊!」紅艷的唇幾近無聲的吐出這兩個字,她又埋首回工作中。
「嘟嘟!嘟嘟!」
電話鈐聲不識相地選擇在這當下響起,讓孫和奏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不會這麼巧吧?她才以為那天那樣的窘境其實並沒有任何後遺症的時刻,便立刻得到了反駁。
會不會她一接起電話就有怒焰沖天的三字經跑出來?她想,除了樂觀以外,她其實還很愛幻想。
考慮了一下,直到她覺得自己如果再不接起,鈐聲隨時可能終止時,她終於決定勇敢面對了。
「喂……」她還是有些遲疑,下意識將話筒離耳朵有五公分。
「小老頭!」話筒那方是個戲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