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之前她還有什麼猶疑,卻可以在此時清楚的說——她愛他!愛這個總是嘶吼的男人,愛這個脾氣暴躁卻體貼關心她的男人。
她以為這麼驕矜、愛面子的男人,不懂得說什麼好話,他的行動就能表達一切,即使粗聲粗氣,她都還是能體會到他的疼寵、在意,可原來他還是有了意料之外的舉動。
完全明白方才畫面中的他為何會那麼無措,甚至緊張了。
她沒有否定過愛情,即使母親出軌給了她和哥哥打擊,讓她對婚姻卻步,可始終覺得「真愛存在」,否則不會一直有那麼多偉大的作家、詩人、藝術家歌頌愛情。
她懷疑的只是愛情的保存期限。
「永遠」只是大家口耳相傳,卻終究沒能親眼見過。
關於寂寞,從懂事以來便如影隨形,習慣後倒也能笑看寂寞;她的笑容太燦爛,沒有人想得到她也曾蒙在被子裡哭過。年輕時常以為最寂寞的就是她,成熟後發現這兩個字是人人皆有的感受。
於是,她以為自己隱藏得比誰都好,然後自在生活,倒也清幽閒適,可其實原來有人明白呵!
她小心翼翼將快遞送到的錄影帶從機器中拿出,珍視地貼在胸懷,在冬陽微微露臉的下午,一個人獨享這份感動。
第九章
春寒料峭,梅顫枝頭。
冬天的寒氣似乎漸漸退去,櫻梅悄悄綻放。
呼!「好美喔!」空氣凍到呼氣都有白煙。
「可是天氣好冷喔!」孫和奏整個人縮往翟日烺胸前,手掌藏在他大衣的口袋。「我可不可以回家?」可不可以別再賞花了?花美是美,可是她手腳冰冷,從腳底浮上透骨涼意,讓她直想回家抱著暖爐睡大覺。賞花不一定要親臨,電視上看得也很萬紫千紅啊!呼∼∼好冷……
「不可以,我們很久沒一起出門了,駁回!」沒得談。
「沒有很久,那是因為你出差。」他也可以不要出差啊!至少她對這兩字就沒什麼好感,但如果是她去就不同了,至少瀏覽異國風俗的人是她。
「好啦!」他拍拍她的頭。「這樣我沒辦法走路。」他拉出藏在他口袋的纖手,握著,半拖半拉著她沿著賞花步道走著,拉開外套替她擋風。
兩人賞花、散步,好一會兒才在路旁的木板椅上歇息,喝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熱咖啡。
「你這次出差談得怎麼樣?」她忽然問起。
戀情加溫後,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開始花些心思瞭解彼此,讓她比較驚訝的是,這大男人連工作上的事也開始侃侃而談,對於此她是既高興同時又有些惴惴不安。
瞭解越多,她自然高興能更靠近他,只是這樣真的是件好事嗎?她可不可以一直都只談感情,而不談會不會有結果呢?其實又隱隱知道這霸道的男人怕不會樂於接受她的想法。
「很順利啊!」三兄弟一起完成的心血,他自認不會差到哪。
「那麼飯店要開始興建了嗎?」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挺興奮,感受自己也參與在其中。
「沒有。」
「你不是說很順利嗎?」
「企畫案的發表是很完美,但飯店的評估卻沒有辦法馬上作決定,對方大老闆的思慮挺細密的,我猜測少說還要等一、兩年,這段時間內必須做島上地理環境、氣候、生態等等的觀察,將紀錄統計成數據,還有評估平均的遊客量,計算成本,估計營收等等,我們的計畫案只是人家考慮的其中一項。」
不愧是兼負責「群花亂舞」決策的二老闆,翟日恨在談起生意經時,目光折折閃耀出光芒。
然後,重點來了,孫和奏問著自己從意外收到錄影帶時就有的好奇。
「你……」
長長的尾音引起翟日烺的汪意。
「什麼時候買了DV?」她富有深意地嬌笑,她剛才特別注意到,在她問起他在澎湖提出的企畫案的結果時,他的眼神閃閃爍爍。
她當然知道他在躲什麼,突然做出這麼浪漫的舉動,礙於面子,必定不願意一再提起,進而討論吧!可她就是想知道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為何來,他當真好幾次碰上她酒後吐真言?
「你問這幹嘛?」他粗聲反問,一副不太想說的模樣。
「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錄那樣一卷DV帶囉!」她不再硬是將他的心臟提得高高、吊他胃口。
「妳收到了。」廢話!他寄的不正是「使命必達」的快遞。
「哈……」銀鈐般笑聲流洩。「嗯!」小腦袋兒隨意亂晃,當作點頭。
「沒……沒有什麼,前幾天恰巧有個顧客是電子產品公司,送了幾台來,就隨手拍拍囉!」他話說得又急又快,偶有幾個字打了結,草草編個理由搪塞。
「哈哈——」她的笑聲有加劇的傾向,臉蛋前淨是呵出的白茫霧氣。
不好意思說出那天自己在翻找說明書時,看見的發票,日期赫然就是他出差的前三天。他害羞的樣子真可愛!
清脆的笑聲換來發窘男人一瞪。
翟日烺沉默,但單看他鼻翼前白煙的飄動,便知曉他亂了節奏的吸吐。
對於這個話題,無論如何他是不會主動討論的。
「我很感動喔!」
「真的?」
「嗯!」靠在厚實肩膀上的螓首輕輕點了點。「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所以……」
「怎樣?」他柔和了表情和嗓音。
「我一聽見你這麼說時,就幸福地落淚喔!」
「落淚還有幸福的?」
「有啊!因為你說的話讓我很幸福啊!」
堅實手臂猝然緊縮,摟緊身旁像是一不小心便會被風吹跑的纖細肩膀。
那就好!如果這的確是幸福的感受,那他想……他打算要在今天提的,豈不是會讓兩人被滿滿的幸福壓得喘不過氣來?
關於他在DV帶中說的那些話,放在他心裡有一段時日了,第一次聽見她幽幽說出寂寞孤單的心情,是在她生日一個人躲起來喝酒那晚,當時的他沒有深思,只是悄悄將「寂寞」兩字收放心間,也就沒再想過。
然後是他對自己感情所向的掙扎,他不是在感情上受過傷的人,自然不會去抗拒那份越來越清晰的情感,一開始的無措,不過是因為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愛。
兩情相悅的事實,讓他的心情輕鬆地飛揚起來,有些事就這麼被遺忘。
第二次再聽見「寂寞」兩字時,卻讓他心驚。
平敞的大床上,他擁著她沉靜地蜷伏夢鄉深處,卻被身前躁動的人兒吵醒,口中喃喃,他只聽清楚這兩個字。
往後兩人相擁而眠的夜晚,只要她睡得不安穩,總會囈語,翻來覆去念著的都是平常不易流露的情緒。
那種感受意外地有些揪心。
修長的身子每每下意識偎得更近,是心疼,也是守護。
他希望給她安心,於是才有了那樣一卷帶子。
儘管他反反覆覆洗了又錄,僵硬的臉不住發燙,但更灼燙的是心,又或者在被計程車司機瞧見他手持DV說話的蠢樣時,他仍是完成了 DV帶,說了想說的話。
寧靜和諧的氛圍下,孫和奏驀地推推翟日烺手臂,將手中的咖啡塞給他,中斷他的冥思。
「怎麼了?不喝了嗎?」他看杯子裡還有一半的咖啡。
「冷掉了。」難喝。
這女人不會以為他是垃圾桶吧!!翟日烺不滿地掐了她的嫩頰,隱約間仍保留了力道。
「我好像變成你的傭人……」
「嘿嘿……」她識相不再說其他的話激怒他,傻笑帶過,心裡卻狠狠咒罵他:很痛耶!這男人!
他認命接過咖啡,一口喝完,用力一捏一擲,「砰」一聲,準確扔進垃圾桶中,轉頭瞥見她時低咒了聲。
該死!他瞇著眼眸盯著她唇上的黑色陰影。是哪個野男人親了她?
「這是什麼?」他陰沉沉地問出口。
「啊?」她一頭霧水地轉過頭。
他伸手扣緊她下顎抬起,逼近仔細端倪。「這個!」他指了她唇上令人無法不在意的地方。「吻痕?」他有些咬牙切齒才迸出這兩個字。
「什麼?什麼吻痕?」哪有什麼吻痕?有也要怪他啊!孫和奏還在狀況外。
還給我裝傻!翟日烺怒意上揚。忍耐、忍耐!跟這個癡傻的女人計較是跟自己過不去!他說服自己。
「妳唇上的吻痕啊!」他好心才再提醒她一次,再給他裝傻就試試看。
「真的?」嘿嘿!這幾天他都出差,可沒有人吻過她。她拿出鏡子一瞧,卻沒形象的噗哧一笑,笑翻了。
「別笑!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臉色益發難看,嚴肅看待此事。
「不要!我不想說,很丟臉的!」她想……是自己太過心急撞上門框那次的後果。這麼丟臉的事,讓她怎麼說起……
「我、想、聽!」字字說得鏗鏘有力,他十分堅持。
啊?孫和奏低吟哀號,只差將手掌掩著面容,羞人的將那天去領快遞前心急撞上門框的情形說一遍。
「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