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從了那樣一個聲音,替自己找了還算熟悉、獨立、能彼此信任的伴侶,之後想要有孩子的念頭接踵而來,也許偶爾在路上見著別人疼得緊的寶貝,算是個誘因。
但這些突如其來的念頭很棒,不是嗎?他是真的如此認為。
祈清寒將下巴輕倚在秦可戀頸部及胸骨下凹位置,享受這寧靜的一刻。
最近的他太忙碌了,沒辦法時時看顧著偶有驚人之舉的妻子,才有今日巴黎脫軌的驚魂演出。
他看了眼掛在對牆的鐘。紐約現在該是晚餐時間吧!
那好!找點事做吧!不曉得是不是之前的惶恐壓在心上太深,即便他雙眼酸澀得幾乎睜不開,腦子卻清明得很,心仍惶惶地一下一下跳著。
他把動作放慢了一倍,坐起身子,將妻子的螓首輕放在腿上,拉過羽絨被,完全的覆在她身上。
總不好就放下她睡在一旁,他怕她冷醒了,他記得這小女人最怕冷了。
撥通身旁床頭櫃上的電話。
「豪爾,你在哪?」
「哦!老大,我還在公司,正準備下班。怎麼了?那邊是出了什麼事?」伊森之前在會議室接了那通電話後,就匆忙趕到機場,只隨意交代是他的小甜心在法國出了事,至於是什麼事,他來不及問,就已經不見他的身影。
「豪爾,你在長島北岸那裡的房子,附近有新的別墅嗎?」
「嗯!我想想……好像有!怎麼樣?難不成你想搬回來?」他開玩笑的反問。
「嗯!」祈清寒的手指順過散落在他大腿間的烏黑髮絲。
「老大,你說真的?!」遠在紐約那張小碎花辦公椅上講電話的豪爾,聽了倏地跳了起來,手肘不小心碰著了放在桌旁的花瓶,花瓶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你在幹嘛?」祈清寒皺起眉頭。
「哈!沒有啦!手碰到了花瓶……」豪爾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嘿!伊森,你剛說要搬回美國是真的假的?」
「我都要你幫我找個景色不錯的房子買下,還會有假嗎?」
「真的?」豪爾顯得十分期待。
「還有,這一、兩個月我暫時不回去了,我要留在巴黎。」他不曉得秦可戀現在的情形可不可以坐飛機,也還沒聽過醫生的說詞,所以不敢冒險。「另外,你找個人先到台灣接管祈氏,之後我會有別的決定,順道上陽明山的別墅那,把東西原封不動的移到長島北岸佈置得與先前一樣。」
「為什麼急著搬東西?也許等你們回來後,艾芙琳可以一點一點慢慢收拾啊?」豪爾疑惑。
「那樣太累了,我不打算讓她自己來,何況家中有孕婦,不宜搬家。」
「話是沒錯,家裡有孕婦的確不適合搬動東西……等等!是誰家有孕婦?不會吧?你家有了孕婦,那不就是代表老大……你老婆有身孕啦?」
「很高興你終於開竅了。」祈清寒淡淡的說道。
也許文化上的代溝是真的存在的,否則如何解釋每次他總得把話說白了,才能讓豪爾明白他想要表達的。
電話另一頭的豪爾則是抱怨祈清寒講話的簡潔,以及不喜歡對別人解釋的惡習,總喜歡用「我有自己的決定」這種話來搪塞。
睡夢中的秦可戀隱隱聽見些細微的聲音,習慣在電視聲陪伴下入睡得她,原本不該對這近乎低喃的說話聲產生反應,但她像是聽見丈夫低沉的聲音斷斷續續在耳邊迴響。
她其實該醒了,她的腰已經感受到躺在床上一整天所對她發出的抗議,於是她沒有掙扎,在朦朧中睜開了眼。
跟豪爾講完電話的祈清寒,在掛上話筒時,發現她睡眼惺忪的看向他。
「醒了,嗯?」他朝她咧了個睽違十多天的笑容。
「你來啦?」她點頭,回給他一個剛睡醒怯生生的笑容。
「嗯!」他揉揉她散落他腿上髮絲,觸感像綢緞。「我吵醒#了?睡飽了嗎?還是繼續再睡會兒?」手指再次輕拂過她眼窩下的黑影。
「不了,我睡了一整天了,夠精神了,只不過懶得不想做事,才躺在床上一直睡下去。」她慵懶的伸了伸懶腰,側身半趴半臥在他大腿上,面對他。
「那好,或許有些帳我們該算算?」他撤去笑容,忽地板起臉,只有厚實的大手沒停下撫弄她髮絲的動作。
「哦?」他在生氣!秦可戀瞪大杏眼,不懂前一刻溫柔的跟她說話的丈夫,此刻口氣變得陰沉。
「#沒忘記自己做了什麼蠢事,讓我特別趕來法國?」孕婦竟然還玩雲霄飛車到昏了過去,哼!
「你很生氣?」生氣她闖了禍,讓他放下所有公事從紐約飛來?
但是他自己跟MINNIE說他要趕來的,她知道他忙,所以沒敢勞動他,只是MINNIE堅持得通知他。
他看出她疑惑的眼神,也知道她一定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該死的事,讓他又心急如焚的,只差白了頭髮。
「#以為我在氣什麼?」他反問她。
「氣我讓你丟下手邊所有的事,大老遠趕來巴黎?」語畢,她還抬頭偷瞧了一眼他。
一聽,祈清寒怒意更大,火只差從口裡迸發出來。
他瞪著疲倦且血紅的眼,眼角卻躍進了妻子平坦但真切孕育著小生命的肚子,無奈的吸了口氣,硬是壓下滿溢的怒火,足足懷抱在心上十幾、二十個小時、跨越了半個地球的怒火。
「#以為我氣那被丟下的幾個千萬利潤的合約?氣那一張從紐約飛巴黎的機票?氣這趟意外旅程所花費的時間足以錯過多少在華爾街下單的時機?氣一聽見#進醫院的消息,便忐忑不安飛來,只差沒能坐噴射機趕來?」
光裸結實的大腿上傳來的濕意讓祈清寒住了嘴,他看見妻子臉頰上掛著的晶燦清澈淚珠。
「為什麼罵我?」
秦可戀覺得自己越來越愛哭了,可她委屈極了,到現在她還能感受到有一列雲霄飛車在她腦子裡轉動,讓她很不舒服。
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時,已經發現自己坐在緩緩上坡的雲霄飛車上,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當下就想叫救命,希望有人能把她放下來,天曉得她痛恨死任何高得嚇死人以及轉得亂七八糟的遊樂設施!
當雙腳能結實的踏到地面時,她全身都感到難受,一股強烈的噁心感不容她忽視,腹部也隱隱作痛,眼前這麼一黑,再睜開眼時,便是一臉雪白落腮鬍的醫生笑咪咪的恭喜她當母親了,接著是MINNIE在診療室大呼小叫,滿臉不可置信。
一連串麻煩的事,她累得不想面對,只能一睡帶過。
現在等到他來了,她為什麼一醒來要面對的便是丈夫氣沖沖的責備?看看,她替自己找來了什麼麻煩?她到底為了什麼飛到法國旅行?
祈清寒沒好氣的看著她,剛在飛機上翻的「孕婦兩百八十天」,讓他對一向堅強的妻子突如其來的眼淚僅挑了下眉頭,眼裡閃過一抹寵溺。
「好了,#哭什麼?我還沒好好打#屁股一頓,#還敢惡人先告狀?」敢情這小傢伙以為一哭就可逃避所有?他可沒忘記自己路途迢迢的焦慮。
「我不是故意的。」她想,如果自己先認罪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獲得緩刑?
「#說,為什麼懷孕了還這麼疏忽自己的身體?」
空氣中偶爾飄來的陣陣槴子花香,一點一點的搔著心尖。
人家說飽暖思淫慾,一路上他雖然因為擔心而食不下嚥,但光是一顆心上上下下等種種情緒,就夠撐死他了,現在再加上美人在懷的暖意,他覺得自己的血液整個都沸騰起來。
他把她摟起來,讓她跟他面對面坐著,不再讓她緊緊的倚著,拉起被子把她整個人包起來,大腿箍住她,瞇起眼惡狠狠的盯著她。
這樣談話才能顯得義正辭嚴。
「我自己都不知道……」她囁嚅,有些心虛。
她睡得身體軟綿綿的,沒多費力,就選擇將螓首倚向丈夫胸膛。
「秦可戀?!#這迷糊蛋,連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可以疏忽了嗎?」他低咆,壓抑不了整夜的擔憂,慍怒的張嘴就朝倚在他頸邊的耳垂咬了口。
秦可戀疼得齜牙咧嘴,只是知道他正在生氣的情況下,所以沒有作聲。
她從沒聽過他這麼大聲說話,沒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向來他只要端著個臉就足夠讓所有人唯命是從。
他低頭看見她耳垂上清晰的齒痕,皺起了眉,復又覺得心疼,伸手從她耳廓上來回揉動。
他靜靜的摟了她一會兒。
「醫生說了什麼?」也許是氣消了,他說話語氣也輕柔許多。
「BABY有七周大了,醫生說BABY有羊水的保護,緊緊攀著子宮內壁,受到的影響不大,不過激烈的運動對初期懷孕的胚胎而言危險性仍然很多,應該避免,還有……」說到這,她特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懷孕期間六到十周是胚胎顎部發育的關鍵時期,如果孕婦的情緒過分不安,或者受到外部環境影響,將會影響胚胎的發育,所以這段期間應盡量保持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