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到底算不算話?」
「自然算了。」他勉強的說。
「那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答應我不要生氣好不好?」
「什麼事?你結過婚?」他頗不安的。
「胡說。」她垂下頭去。
「那——是什麼事?」
「沒有盈盈,我——我是鍾靈。」她輕聲說。
「鍾——靈——?」常歡懷疑的盯著她。「你是說你和盈盈是同一個人?你是真的?還是騙我?」
「真的。」她小小聲的。
常歡腦子裡昏亂極了,他坐在那兒,不動也不說話,他覺得自己像是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裡。
「你是鍾靈。」他虛弱的喃喃自語。
「你還好嗎?」鍾靈關切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放心好了,一時之間還死不了。」常歡的語氣突然變得尖刻而冰冷。
天知道!常歡快發瘋了!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的被耍弄著。一會兒盈盈,一會兒鍾靈,還有一個活見鬼的何雲樵。把常歡耍得團團轉,他如果還能維持若無其事的樣子,那他就不是常歡,而是聖人了!
鍾靈又歉然的靠過身子來。
「對不起!你生氣了嗎?」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一再地騙我?」他慌不迭的閃開她,好像她是條毒蛇似的。
鍾靈見狀,她全身明顯地顫慄了一下,立刻站起身,連退了兩步。她倒抽了一口氣,瞪著他,抖著聲音說:
「你生氣了,是不是?你覺得我很可惡、很過分?你恨不得能親手殺了我,是不是?好吧!我走,我走,我立刻就走!再也不來煩你!再也不來打擾你!讓我們各過各的生活吧!
……」她嚷著,轉過身子,真的要走了。
常歡整個人跳了起來,脹紅了臉,一個箭步衝過去拉住她,他粗暴地把她拖回來摔在沙發上,粗暴的說:
「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不許你走出這個大門!」
「不許?」她憋著氣問。抬眼看常歡,發現了他眼底的一抹痛楚苦惱的神色;可是,那漂亮的臉板得那麼緊,那麼冷酷,他連一句溫言軟語都不肯講呵!只要一句溫柔的話,一聲柔情的呼喚……她會認錯,她會屈服,她願意任憑處置。但是,什麼都沒有,他的臉色是鐵青而難看的,他居然還絕情的威脅命令她要將話說清楚,不!她絕不屈服,她也是驕傲的,她決定要和他對峙到底。她想著,馬上又跳起來,想朝門衝去。常歡的反應也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非得跟我把話說清楚不可!」他毫不妥協的說。
「我不想說了!」她又開始任性了。
「你非說不可!」他也執拗起來。
她奮力的掙脫了他,挑著眉毛尖聲說:
「不說不說不說!你別再拉拉扯扯,我要走了。」
他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偏要你說,誰賦予你權利讓你這麼恣意妄為?你覺得把一個人當猴子耍,搞得他昏頭轉向、神魂顛倒的,很得意是不是?說話啊——」他咬牙切齒的命令著。
「讓我走!」她咆叫著:「剛剛是你不要聽的,現在我不想說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要聽?」他暴躁而惱怒地吼著。
「你生我的氣!你說話不算數。」
「我不該生氣?」他火氣更大了。
「你討厭我!」她開始任性的亂喊。
「我討厭你?」他用力的大吼了一句:「告訴你,大小姐,我討厭我自己像個大白癡一樣的由著你耍弄,我為什麼要為你歡喜,為你失意,為什麼啊?我真是天下第一號超級大笨蛋,你一直都是在玩遊戲,是不是?你一直都在為自己的演技而得意,是不是?依我看,你不該當什麼作家,你該去演戲,真的,你絕對有實力去得座金馬獎。好了,我沒興趣跟你閒扯,你最好馬上把一切解釋清楚!」
她愣了兩秒鐘,心裡劇烈的交戰著,她很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所講的那麼惡劣的。她承認自己是欺騙了他,可是,那是因為……算了!他是那麼的憤怒,只怕,她說出真相,他也不會原諒她吧!那她又何必多費唇舌?反正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眼淚又滑下了她的面頰,她下定決心絕對不說,即使用暴力也不屈服,她淚流滿面的抬起頭來說:
「我沒什麼好說的,誠如你所想的——我是個可惡的女騙子,喜歡遊戲人間,玩弄別人的感情,你很倒楣成了我戲弄的對象。就是這樣了,你滿意了嗎?哦,對了,世界上沒有盈盈這個人物,那不過是我興之所至隨意杜撰的一個虛幻的影子,沒想到你會當真,如果真的傷害了你,我很抱歉!或許,我真該接受你的建議改行去當演員,才不至辜負你對我的期許——,好吧!我講完了,請你讓我走吧!」
「你——」常歡的理智和情感都崩潰了,他不知道她所說的是不是事實,也不知道她流下的淚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她欺騙了他;被真心所愛的人所欺騙?天!他無法忍受。他失控的狠狠的一巴掌揮了過去,「啪!」的一聲,好清脆也好響亮,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她臉色灰白的看著他,彷彿不相信他竟會打她?是不是代表他心中對她已是無情了?
他,竟然打她……他們之間還有什麼愛情可言?
沒了,沒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心一下子被撕得碎碎的,鮮血直滴……
她心中剛萌芽的情愛隨那無情的一巴掌幻滅了。
常歡也愣住了。
他從來不曾動手打過人,就算是男孩子——他也不曾,更何況是女孩子?
眼前這女孩,不管她是盈盈也好,是鍾靈也好,都是他愛過、疼過的,而他竟然那麼狠心的動手打了她。
他被自己的舉動嚇著了,不管她做了什麼,她都只是個小女孩啊!
鍾靈臉上茫然哀淒的神色,仍然牽動他心靈深處的柔情,令他懊惱,令他心疼。
可是,他更清楚的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鍾靈咬咬牙,忍住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依然驕傲地抬頭看著常歡。她嘴角有一絲血跡,但她眼裡含著淚珠,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意,一種悲壯的、淒涼的笑。
「你知不知道一件事……」她慢慢的說。
「你說什麼我都不知道!」他痛苦的狂叫。「我是個傻瓜!
笨蛋!我不知道任何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但是你不可能忘記這件事,」鍾靈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晰地吐了出來:「你曾經認識一個女孩叫——何敏兒,你忘了嗎?」
他驚動了一下。
「何——敏——兒。」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
「你不記得?」她挑挑眉毛,笑了,低歎著,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唉!就算你是個風流情聖,你也不能忘了她,她是個好癡情好癡情的女孩,她是那麼的深愛著你,你怎忍心將她遺忘?」
常歡死命的望著鍾靈。她的面頰離他好近好近,那對美麗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清亮而明澈。
常歡覺得天旋地轉起來。
「你是什麼意思?」他啞聲問。第一次,他對面前這個可人兒產生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你是什麼意思?」他只會重複這句話。
「你真忘了嗎?對你一往情深,又因你而遠走他鄉的何敏兒,怎麼?你竟然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鍾靈!」他驚叫。
「不要吼叫。」她安撫的口氣,像在安撫一個無措的孩子似的。「也不要激動。讓我慢慢告訴你,你剛才不是一直想知道的嗎?現在我全都告訴你,毫不保留的都告訴你,嗯,你說你討厭被人愚弄的滋味,那麼,你認為何敏兒——她喜歡被你當成小娃娃的耍嗎?……」
「鍾靈!」他驚喊,攫住了她的肩膀。「你在說什麼?鍾靈!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不許再亂開玩笑……我不聽,我不想聽了……」
鍾靈安靜的望著他,輕輕笑了,慢吞吞的說:
「不想聽?為什麼?我發誓從現在起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絕不開玩笑,否則我——不得好死。」
「夠了,我不想聽了。」常歡大叫。
鍾靈的微笑令人有一絲寒意。「常歡,你好天真哦!你以為你是神嗎?我該乖乖的任你擺佈,要我說我就說,你不想聽了,我就得閉上嘴巴?弄清楚,我是鍾靈,不是那個甘心為你付出一切、任憑你差遣、玩弄的何敏兒。」
他蒼白著臉,顫聲問:
「把話講清楚,你是誰?怎麼認識何敏兒?」
「我正要說啊!」她挑起眉毛,挑釁地說。「我是何雲樵的乾妹妹,而他有個同胞妹妹就叫——何敏兒。你懂了嗎?我是來替她向你討回公道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達成目的。現在我不想再演下去了,你讓我走吧!我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
他的臉更加蒼白了。
「你怎麼知道我和敏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