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不諒解我也就罷了,我希望姑娘你不要也這般看待我,我一瞧見你,心理就喜歡得緊了,只盼哪天能夠親近親近你,像姐妹那樣的說說體己話……「商離離用著頗為悵惘的語氣說著,顯然對孤自裳和芳菲破壞了繼位大典的事情一點都不復記憶似地。
「罷了,不勉強你,不過,我好歹可以喚你一聲妹妹吧?」商離離問道,其聲婉轉,動人的嗓音似出自肺腑。「我從小到大,真可說是在男子的世界裡長大的,父母早亡,幸虧世伯……也是我的師父憐我孤苦,收養我,即使如此,但平日裡,除了貼身的女婢待候外,從來也沒什麼知交的同性朋友,那天見了你,水水靈靈的模樣實在討人喜歡,我那時心中就暗想著,你若不嫌棄,我真盼叫你一聲好妹妹。」
芳菲在屋子裡頭,聽著商離離一番獨白。起先原是疑惑的心理,不知怎地竟莫名地好奇起來,商離離的語氣聽起來不像要找她晦氣,而她並不相信能讓孤自裳愛上的女子真會壞到哪兒去,若是這樣,她開個門又何妨呢?
芳菲兀自矛盾著,但眼見門外那道人影似要離開,她便顧不得孤自裳的吩咐,想也不想地立即喊了一聲。「且慢!」
商離離頓住腳步,一個回身,芳菲已經打開了門。
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且如此相近的會面。
彼此都為了對方的美貌而感到吃驚,尤其是商離離。
芳菲靈氣逼人,澄清的眸子裡,漾著點點星輝,清新的模樣,有如空谷中絕地生長的纖纖百合,高雅而使人愛慕,尤其當芳菲直直而一瞬不瞬的瞧著她時,那表情恍如看透了商離離心中所思所想,這令商離離莫名地惴惴不安,卻又不由自主地嫉妒。
她真美!商離離心想,而一瞬間的勝負更教她不服輸地燃起了怒意,沒有人能逃出她的掌心,向來沒有人能!孤自裳也不會是例外,她絕不會允許!
惡念方閃過腦海,她的臉上卻出現了極不相稱的艷麗微笑,細心描畫的五官,閃爍著精明的神采。
「你終於開門了!」她笑道,一副期待已久的模樣。
「姐姐我起先還在想,你要真不開門,我為你端來的這碗人參雞湯還不知要給誰喝呢?」
「……」芳菲無語,仍困惑於讀不出來人複雜的心緒。
商離離跨身走進屋內,將熱湯置放於桌子上頭,便道:「我瞧妹妹你身子怪瘦弱的,所以就自作主張,吩咐廚房幫你燉了個補藥,趁熱喝較沒有苦味兒,來,快來坐著啊!」
芳菲客氣地點了點頭,理智告訴她應該離這女子越遠越好,然而她心中卻冀望能更深入瞭解孤自裳。
殊不知這樣的想法已一步步將她推向危險的面前。
商離離見她不說話也不是很在意,逕自親熱地拉起她的雙手。「好妹妹,你都已開了門,我以為你就當我是自己人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嗎?」無視於芳菲輕微的掙扎,商離離將她拉到桌前坐下,然後自己站在她身旁,若無其事的環繞了室內一圈。
「哎,我有許久都不曾到二師兄的房間裡頭來了,他還是像從前一樣,東西少的可憐。」商離離的語氣帶著點無可奈何的愛嬌,讓芳菲聽得不甚舒坦。
芳菲向來儉樸慣了,倒不覺得孤自裳的房間擺設簡單過頭。
見芳菲一直沒回答,商離離也樂得自說自話。
「妹妹,你住的還習慣麼?要不要加添些什麼?」
芳菲心想,才不過就幾天的光景,哪來的什麼慣不慣呢?更何況她並不會久留於此,舒適不舒適,又有什麼打緊的?於是抿嘴微牽嘴角,搖了搖頭。
「妹妹倒是實心人,來罷,你把雞湯趁熱喝了才是正經。」她邊說邊將碗蓋掀開,拿起湯匙舀了幾下,讓香味跑出來,送到芳菲唇邊。「小心燙,吹吹再喝下。」
她那細心無微不至的模樣,倒真像把芳菲當成小孩子一般了。
芳菲見狀,要說話也不是,要拒絕也不是,便抿了一口湯,商離離還要再喂,芳菲連忙自她手中拿下湯匙。「我自個兒來。」
商離離笑靨如花。「也好。」隨即又笑道:「我說真的,別跟姐姐我客氣,我當你是自家人,你若再見外,倒顯得生疏了。」她邊說邊走近至孤自裳床榻前坐下,撩起袖子,伸出纖纖玉手撫摸著上頭置放的被褥。
「時間都過了這麼久了,他的房間裡卻沒怎麼變,自我成親以來,為了避免人家說閒話,往往是連二師兄房前都不敢經過的……可我卻從沒忘記,與他在這兒,一起度過了多少快活的日子……」
芳菲聞言,心下不由自主地一顫。
商離離背對著她,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道:「有的時候我偷偷燉補品,為他補身子,有的時候他千方百計將我由繡樓裡騙出來,只為送我一朵剛剛綻放的山茶花,又有的時候……我們哪兒都不去,為了不被其他師兄弟打攪,就躲在這兒……」說到這裡,商離離神情顯得十分懷念而陶醉,彷彿又回到從前的時光那般,卻沒注意到芳菲漸漸失去血色的神情。
「他有時摟著我,講些俠義的故事給我聽,有時又為了我和大師兄走得近而嘔氣,他自己躺在床上睡覺,說什麼都不理我,非要等我發急了,扯著他,不許他不理我,他才會突然睜開雙眼,趁我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將我抱住……」
「請別再說了!」就在商離離講得正起勁時,身後忽然傳來芳菲痛苦的制止聲。
商離離頓住了,笑意漸漸地浮起來,卻仍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子,直到看見芳菲難受的神色,才像想起什麼似地驚呼一聲。「唉!我該死,姐姐真真該死,居然在你面前說了這些沒廉恥的話,事實上,我跟二師兄沒什麼的,真的,我已身為人妻,若再有什麼不三不四的想法,那便是萬死難辭其咎的啊!」
豈知商離離越是挖心掏肺的說明自己和孤自裳之間的關係,芳菲就越覺得齷齪不堪,她痛苦的仰望眼前這美麗的婦人,不明白為何商離離說的字字句句,即便是澄清的話語都能為她帶來一陣陣麻心的戰慄。
商離離見計已達成,卻仍沒有半點放手的意思,她要打擊芳菲,要使她知道,沒人能佔有她商離離的一絲半毫,即使是被她拋棄的孤自裳也不行!
「妹妹,我就明白跟你講了吧,姐姐今兒個來只想問你一句話。」也不待芳菲口應,她便道。「我且問你,你和二師兄之間,是否已有婚盟了?」
婚盟?這兩個字在芳菲心中如針扎似地刺了一下。
商離離瞧見她懵懂的神色,心下便已瞭然。「妹妹,這你也曉得,男女授受不親,甭說是我這種身份了,就連你,沒名沒分的與二師兄在一塊兒,總是落了人口實……」
「夫人,您想說什麼?」芳菲忽然打斷商離離的話,只因對方語氣中的涵義,沒由來教她不舒服並且有些暈眩。
商離離一頓,大概是沒想到對方有此一著,但她畢竟不是省油燈,看見芳菲明顯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隨即便笑道:「妹妹別如此戒慎恐懼,姐姐只是為了你好,也不教旁人有說嘴的機會。」
芳菲的難受越來越加劇,但她試圖保持冷靜與清醒,抬起頭,望進她複雜的心思底。「我不怕。」
商離離目光一閃,沒有動作,芳菲又說:「我與孤大哥一直以來都是清白的,他很尊重我。」然而,心卻在淌血了,芳菲察覺到這個事實,教她如何不痛?
然而自衛的本能促使她保護起自己,她不想爭鬥,但卻必須爭鬥,這原是她父母口中的江湖,危險好似如履薄冰。
爾後,她瞧見商離離的舉動。
她先伸起手順了順髮梢,爾後站起身子,向著芳菲一步步走近,眼神卻在瞬間變了。
「這都是我的錯。」她說,臉上的同情神色與語氣中的自信驕恣極不相稱。
芳菲不明白她的意思,商離離狀似悲傷地一笑。
「若不是二師兄對我有所牽念,早就該移愛於你,若不是我因不得已的苦衷別抱他人,也不會累得二師兄還要這般費心安排了……」語畢她垂下眼睫,兩滴淚水滾落腮旁,語音哽咽。
芳菲聽她說得模糊,卻又隱約覺得不祥。「費心安排?」那是什麼意思?
「為了報復我,他不是還特意安排你突然出現而演上這一幕戲嗎?其實,權力不是我想要的,平順才是師父的遺願,只要二師兄大大方方地走進來,我又怎會不把掌門之位還給他?」
芳菲啞口無言地看著商離離,說不上來哪裡錯了,只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
她的出現不是誰處心積慮的安排,而是自己辛苦的尋尋覓覓,但商離離明顯將其視做一場早就寫好的戲碼,那是再清楚不過的侮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