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他做了商離離那秘密的入幕之賓,所以孤星河才會將這往日連踏足半步都要提心吊膽許久的怡心園,漸漸地不當成了一回事,或許是膽子壯了,或許是覺得自個兒伸手翻雲、反手覆雨的天才,就算是住在怡心園裡當家主事也配得過的,總之自從與離離在這風流快活過後,怡心園高貴的景物看起來都遠較之前渺小了。
隨著她跨入寢居,只見除了一般擺設外,另擺著一隻檜木浴桶,後頭則立著一座四扇大的七彩花鳥絹屏,上頭寥落掛著女主人輕軟的衣裳,被置於屏風旁邊的一盞油燈照得輝亮亮地,透露出一種神秘又萬分旖旎香艷的情調,置身其中,孤星河彷彿就能感受到幾分鐘之前,這裡頭還是怎樣的一般景象,情慾甫生,不由一陣騷熱。
不意後頭伸來一雙小手,環住他的腰間,商離離柔弱無骨的身子整個貼了上來,愛嬌地聲音,酥入心脾。「我等你好久了。」
孤星河轉過身子。「我處理師叔的事情,所以來晚了些。」他大膽而貪婪的凝視商離離只著輕軟薄紗下的窈窕身子,而商離離似乎也很樂意被他如此輕薄著,明頰生暈,連眼神都帶著鼓勵。
真是不可思議啊!孤星河在看著她的同時,總是會這麼想,雖然白天時他們人前人後仍有分際,但到了晚上,距離一拉近,他就覺得自個兒變成了眼前這女人的一天一地,瞧,她在勾引他呢!穿得如此誘人而短少,不正是渴求擁抱的鐵證嗎?
正想反手橫腰一攬,好將溫香暖玉抱滿懷,怎知商離離一聽到孤自裳,臉色忽然一沉,想也不想便一把推開孤墾河。
「你跟我提他做什麼?惹我不高興嗎?」
孤墾河自知失言,慌忙陪了個不是。「是是是,不提他了,如此良辰美景,咱們自當好好快活一番才是。
提那無關緊要的人做啥。「」誰跟你快活!你把我當成花街柳巷裡那不三不四的窯姊兒了麼?「商離離叱道,板著個臉走到床沿坐了下來。
孤星河見她生氣,一顆心也搖上擺下的,不由又愛又怕,情急之下,竟隨口胡掰起來。「弟子怎敢有如此大不敬的念頭?」
商離離白了他一眼。「怎麼,這會兒我又變成師母了?你存心要把我叫老?」
孤星河語塞,當真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倒是商離離見他那副窘狀,居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啦,你還真怕了不成?人家身子冷著,還不快來抱抱我。」
孤星河聞言如蒙大赦,忙坐到她身邊,商離離動作也快,馬上便偎進他懷中,卻沒讓他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孤星河見她有意談話,便沉聲聽著。
「你說,那個跟著你師叔來的姑娘,會是什麼樣的來歷?」
「我不曉得,不過……他們言談舉止之間,看來親密,實又不然……」孤星河從沒見過能與商離離匹敵;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女子,自然是印象深刻了,芳菲的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種純淨天然的氣息,教人連對她有一絲遐想都覺齷齪。
「我不喜歡那女的。」商離離忽道。
「……」孤星河沒說話。
商離離又道:「她壞了我的大事。」
其實她心中真正憤恨的不僅於此,芳菲的容貌,和與孤自裳間那種暖昧難明的關係,在在都讓她心頭不快,當然這一切她不會對孤星河說,單單用芳菲破壞她計劃這件事情,就勾得上一千一百條非除之而後快的理由了。
孤星河皺起眉頭道:「她是師叔的人,動不得。」
商離離一聲嗤笑。「如今是誰當家作主,他最好別忘了,想扳倒我,作夢!」
孤星河也不是第一次瞧見她這麼強勢的一面,但每每見著還是不免愕然,他原以為商離離是不會耍弄心機的,但不管哪種樣貌的她,都擁有令人瘋狂迷戀的特質。
不過,聽離離的口氣,芳菲看來是不能活在世上了,但要對付她,必須先過孤自裳那關,要取他們性命又是何其困難?
商離離聽過他的疑慮之後,笑得雙肩顫動。「誰叫你拿劍去殺?這事我自有主張。」商離離邊說,邊伸出玉指捏了孤星河一把,明明心中想的,口中說的全是狠毒的心計,但由她的表現看來竟如吃飯喝水一般泰然。
孤星河受她挑弄,原本已是火熱不堪的情慾,再難經一絲忍耐,他霍地壓倒了商離離的身子,不安分的唇舌則需索地在商離離皙白的身軀上游動,商離離嬌喘微微,還透著些許激動的興奮之感,似乎這不倫的偷情帶給她的快樂還遠遠剩過於一般的男女之愛。
夜燈熄滅了,一段不可告人的纏綿,卻才悄悄地展開。
第七章
孤星河不敢妄動。
對他來說,孤自裳是長輩,是深不可測的師叔,孤星河搞不清楚在孤自裳掉落崖後,為何還能夠奇跡似地生還,就好似他永遠搞不懂為什麼孤自裳還要回到蒼松派一樣。
但這個局面已經不是他的了。
商離離雖然在繼位大典那天被弄得有些灰頭土臉,但事實上她早已經買通了多位江湖上有名望的各派掌門人來確保自己夫婿的前途,否則按理說來,哪有主角不出現,卻能完成繼位如許隆重大事的道理,即使孤自裳持著正牌信物出現來搗亂,情勢最後仍是可以扭轉的,只要在一個月之內想辦法解決掉他,再度召開大典,那時商離離定可掌握她想要的一切,而那時,他也將形同握有實權般的暗地裡風光。
孤星河一邊用手整理著衣衫,一邊走在花園中的長廊,深思熟慮地思考著,他美麗的情人此刻正因早晨又一次飢渴的偷情而倦極睡去,而他,卻異常清醒,那是擁有一種滿足後的蓄勢待發,腦袋裡編造著各種除去眼中釘的幻想。
但也或許是想得太入神了,以至於他壓根兒沒發現走廊前方老早佇定了一個人,直到他意識到眼前映入人影,才抬起頭來,然而這一看,差點令他失掉了心魂。
「師……師叔?」孤自裳怎麼會這麼早就出現在花園裡?「您……您早……」孤星河意識到自己的失措,忙打招呼,心裡一面在想,孤自裳七早八早不睡覺,竟跑來花園,莫非……
孤自裳凌厲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瞟向他身後來的方向。
「你起的真早。」孤自裳道,語意裡沒有任何波動。
孤星河捏了把冷汗。「是……是啊……」他看出來了?看出來了嗎?
「弟子應該的。」胡亂地答了句話,孤星河忙低頭,垂下眼瞼,想掩飾自己的慌張。
默默地,孤自裳嘴邊,忽浮起一抹酷寒的笑意,而心虛的孤星河,本因對方遲遲沒有回應而稍抬起頭,豈知才剛抬首,便被孤自裳炯炯如炬的眼神瞪得又低下頭去。孤星河被他卓絕的氣勢給震懾了,根本沒注意到眼前人青筋浮凸,眼白上細細的血絲小蛇似地充塞在眸子裡,他並沒有說話,但無端地教人感受到壓力,孤自裳蓄著一股狠勁,以至於與他相隔不到一尺的孤星河竟莫名其妙地冷汗直流。
「很好。」他終於開口說道。
「……」孤星河不敢隨便接話,只好默然垂著頭,莫名感到一種羞恥,兩人就這樣默然地對峙了一會兒,雖只是短短的時間,然而對孤星河來說卻是度日如年的一種心焦。
好半晌,他方才聽到頂上傳來孤自裳的聲音。
「今天正午前到攜霞廳,你知道吧?」冷冷地吩咐完這句話後,孤自裳霍然轉身離開,絲毫不理會孤星河是否答應了。
孤星河唯唯應允之後,抬起頭時,孤自裳早已拂袖而去,他一抹額汗,這才發現自個兒心頭早撲通撲通亂了規律。之前什麼害人的伎倆全化成一團漿糊,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只知道自己心虛於孤自裳的冷峻,竟連最基本的應對進退,都漏洞百出。
然而,孤自裳他……知道了嗎?
這才是孤星河最最關心的,關於他和商離離之間那段不可告人的關係,是否被師叔瞧穿了?
芳菲整宿無眠,在陌生的床榻上輾轉了一夜。
本以為找到孤自裳,她便可以安心,但不知怎地,她似乎把自己陷入了一個更難堪的境地裡。
一見商離離,芳菲才曉得所謂國色天香是怎麼回事,如此姿態萬千而嬌艷無比的女人,眼波流轉問都教人心兒怦怦,杏桃腮、閃爍細緻光輝的黑亮長髮、纖盈如柳枝的身軀,一舉一動媚態生成。
這麼傾國傾城的絕色麗顏,莫怪乎孤自裳會愛她愛得瘋狂,恨她恨入骨子裡。
商離離為什麼要殺孤自裳呢?殺掉一個喜歡的人,難道她心底不會痛,沒有半分不該如此的感覺嗎?
孤自裳絕口不提是怎樣的傷害,但她卻已然領悟,那險些要怯性命的情殤,正是薄情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