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天的清晨時分。
坪、碰、鏘、擋……
這是十級強烈地震嗎?錯了,這是安家與相臨的風家每天必定上演的早安曲。瞧!是不是既美妙又動聽呢?天知道。
「這麼快就六點了呀!怎麼感覺像剛入睡而已。」安父看了下床頭櫃上的時鐘一眼,心想這個鐘大概也不能用了吧!它從來就沒有機會盡到它天生的使命,想來也滿惋惜的,因為永遠都有一個比它更具威力的「噪音」,每天准六點、且不容置疑地叫他們起床。
那個比鬧鐘還鬧鐘的噪音,就是來自他的乖女兒──安筱琪是也。
「老伴呀!你看最近需不需要再找人來修一修牆啦?」安母的眼睜都沒睜地問著身邊依舊安然的丈夫。
「嗯,是差不多該找人來修一修了。」離上次修牆是半個月前的事,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
語畢,兩人又繼續酣睡下去。因為現在還不是起床的時候,他們在等另一波更激烈的……
☆ ☆ ☆
此時樓上的安筱琪依舊瘋狂地砸著自己房間那一面可憐的牆。難道她真的瘋了嗎?還是她有破壞狂呢?都不是。
原因則要遠從十八年前的那一天說起了。
……
「我說安剛呀,你也太下中用了吧?我倆前後結婚下差一年。你怎麼才生了個小女娃,今年也才只有兩歲?你瞧瞧我,都兩個兒子了,一個七歲、一個五歲,看你只有一個女娃可怎麼辦呢?枉費我等著日後讓咱兩家聯婚,來個親上加親呢!」風神智在兩家定時的聚會中故作感慨地說,卻也為日後的戰亂起了禍源。
「還不都因你,沒事那麼快就讓你老婆懷孕生子。我就不捨得紫菱為我受那種非人的罪。後來還是在紫菱的堅持下才生了筱琪的,否則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的。」安剛說著,更將身旁的愛妻與女兒抱得死緊,他就是那種標準的巨蟹座男子,多愁善感,而且容易被感動。
身為生死至交的風祥智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他雖然也很愛他的妻子,但兒子們卻也是他的驕傲;看著日漸成長得更加俊美的兒子,他的心中就充滿著無以言喻的感動,恨不得再添個一打來,以證明他和愛妻都是標準的優良品種,生下來的孩子都是俊男美女。相對地,安家的小女娃看起來就遜色了許多,但是他不介意,畢竟是多年的友誼;況且他相信有他兒子的優良基因,日後小兩口結了婚,絕對是可以改變對方的缺點,傳承他們風家的一貫水準!他在心中自信滿滿地想著。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也是很愛妻子的。」說著,也抱了抱身旁的妻子,又道:「要不,這樣好了,既然事實已無法改變,那我就讓我們家的小兒子群拓來娶你家小丫頭好了,老安,你覺得這建議可好?」
安剛想了一會兒,倒是滿贊同的。從大學相識以來,他們便是生死至交,一起讀書、一起服役,甚至一起工作,他們一起走過太多的歲月,使得他們也想讓下一代和他們一樣好,所以他們連房子都買在同一條路上,門牌也只差兩號;大家都知道門牌是單號與雙號是壁壘,也就是說。他們兩家是緊連在一起的,外觀相同,內部隔局、陳設也跡近相同,只是左右方向的差異而已,有時走錯了棟大概也不知道吧!
「也好,嫁到你家我也放心,也不用再去煩惱她往後二十年的青春歲月會遭遇到其它的感情挫折。」安剛與妻子對望一眼,曾走過的歲月讓他們更珍惜彼此。
「太好了!那就這樣一言為定嘍!」風祥智樂得開懷大笑,也抱緊一旁沉默含笑的妻子,卻忽略了另一旁寒著一張臉的兒子──風群拓。
「我反對。——有一個不容置疑的童稚聲音,發出了嚴重的抗議。
「什麼?」大人們異口同聲地問,目光全調到男孩這邊;就連一向以冷然著稱的大兒子風群磊也挑高了眉,冷眼看著他。
「我才不要娶一隻醜小鴨!」大聲地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衝出大人們的視線,留下一屋子尷尬的人,和兩個小孩。
「白癡。」風群磊若無其事地罵完後,也逕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中。臨走時他瞥了眼坐在椅子上毫無表情的安筱琪一眼。她在想什麼呢?沒有人知道。
……
那一天的鬧劇就此結束,這個話題也從此被視為一項禁忌,沒人敢再提起;但那天的聯姻事件卻徹底地改變了兩個人!
兩個原本乖巧伶俐的孩於,是好是壞沒人去評論,只是大人們心中總難掩一絲愧意,甚至日子愈久愈慚愧,也就是十八年後的現在。
☆ ☆ ☆
風群拓將被子整個悟住耳朵,在床上掙扎著翻來覆去,他真下知道一個人為什麼能記仇記那麼久!十八年了,天呀!整整十八年來他沒睡過一天好覺,他該怪誰?他的父母?還是那個可惡的安筱琪?可以知道的,他絕對不會怪他自己!任誰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心,那年他不願意娶她,今日他也不會,雖然她已由醜小鴨出落得亭亭玉立。何況他現在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她──惡劣至極。
「我受夠了!」風群拓忿然地掀開被子,撥著他既熟悉又氣忿卻也每日必撥的電話號碼,彷彿把氣都出在它身上;若說安家的牆壁每半個月就要整修一次,那他的電話可能是每三天就得換一支了。
「你夠了沒?」在對方接電話的同時,他威脅地低吼出聲,人的忍耐足有限度的。
「呀!你起床啦?我正在做早操呢!」安筱琪絲毫不畏懼,甜甜地說。心中可得意得很。
「放屁!你做的早操未免也太驚天動地了!」他的風度在安筱琪身上完全不見蹤跡。要知道他可是花名在外。每個女人心目中趨之若鶩的翩翩美男子!也只有她有本事令他這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完全失去控制了。
「會嗎?我從未聽過有人抗議呀!會不會是你的耳朵太過靈敏了?」她在心中竊笑著,每天整他這麼一次也夠她開心一整天了。
「你聽著!若不是我們的父母感情深厚,還有我媽一直告誡我不要和女子太過計較,否則我早就讓你住院躺個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了,看你還能怎麼囂張!」他冷哼一聲。
「儘管來呀!你以為你有那個能耐嗎?」她可也不是好惹的。別太得意,只消她勾一勾手指,馬上就有成打的男人等著幫她出氣;她現在行情看漲,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醜小鴨了,不過她知道她在他眼中仍是,而這也就是讓她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不識好歹!」風群拓不屑地冷笑著。醜小鴨就是醜小鴨,不管別人怎麼看,在他心中,她永遠是醜小鴨,是怎麼也變不成天鵝的。
「你說什麼?」居然看不起她?安筱琪也開始動怒了。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說完,便得意地將電話摔上。無所謂地回床睡覺去。他太清楚如何挑起她的怒意了,想整倒他?那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尖銳的叫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新的一天又將開始。
「七點啦?還真快,唉!起床刷牙洗臉上班去了。」安父揉揉惺忪睡眼,很認命地說。
這就為什麼安、風兩家,從來沒有人上班上學遲到的原因。
而早就出門晨跑的風群磊永遠不會參與這場混亂,獨自享受清晨的寧靜。
☆ ☆ ☆
隨手抓著樹葉,走在山林間一條靜謐的小道上。
安筱琪就是如此,愛發呆、愛作夢,永遠地迷糊而抓不到重點。其實她還是聰明的,否則她也考不上大家眼中的明星大學。只是她覺得自己老是把一件好好的事搞砸,總是一直在後悔自己做過的事,那可就真是一個人的悲哀了。沒有進步也就算了,還不斷地退步,是心埋有問題,還是頭腦秀逗的關係?她已經覺悟,在對方還沒發瘋之前,她可能就已經先進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了。
「死風群拓!我若變成神經病,也都是你害的。」說著,又忿然地抓了一把樹葉咒罵著那已被她唾棄到下一百八十層地獄都不止的人。
她也不懂自己為何要對十八年前那一句童稚的話語記恨到現在,她想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可能那時她還小吧!她純真幼小的心靈居然被傷害得如此徹底,枉費那時她還偷偷喜歡著他,不過她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早熟的她,當然知道那只是一時的情懷,不足為提,若換成現在,她才不屑一顧呢!真懷疑自己小時候眼光竟如此之差。
「哼!」到現在還是氣忿難平。
她豈是小器之人?若不是當初那一桶水,不,是冰水,錯!簡直是一桶冰塊,正中地砸在她頭上,她才不會心寒成這般,立誓這輩子一定要讓他嘗到失戀是何滋味,這早在她兩歲時他就給了她的東西。可是,上天似乎不從人願,打從她懂事以來,他也許學業上會受到挫折,但女人方面卻是無往不利、得意得很,已經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自己送上門的永遠多如過江之腳,倒也沒見過他去追過誰,這點倒能讓她稍微心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