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方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但莫微塵心中卻滑過一絲感動,因為他太瞭解夏惟了,他是個深沉內斂之人,能讓他說出這些話來,就表示他已當你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了。
莫微塵雖然感動,但,他同樣沒有表現出來,只用力地拍著對方的背道:「夏惟,坐!」之後,轉身按了內線吩咐道:「王秘書,麻煩你送兩杯白蘭地進來,謝謝。」
「事情果然如你所預料般,這不是一件單純的商業間諜侵入案。」見他坐下,夏惟沒有再說任何場面話,直截了當地切入話題。
這樣的直接,莫微塵臉上沒有訝異,因為,他認識的夏惟從來不是個多言之人。這也是他最欣賞他的一點,一個人如果能將自己言語控制在完全有效率的範圍內,這就表示他是一個律己甚嚴之人,而他……向來欣賞這種人!
他的話並沒有讓莫微塵的表情有任何變化,而他似乎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
見他不語,夏惟接著想開口,敲門聲卻在此刻響起,原來是端了托盤的王秘書。在放下兩杯白蘭地之後,她立即轉身離開。
不等莫微塵招呼,夏惟即端起桌上的酒杯逕自啜了一口。
「好酒!」酒香入喉的滑溜感讓他忍不住讚歎出聲。「唉!有錢的感覺有時候還是蠻好的。」
莫微塵跟著也啜了一口。「想變得有錢?那容易,只要你願意放棄目前的生活。」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他一眼,
「謝了,我還是過我的平民百姓生活比較愜意自在。」若不是莫微塵有大恩於他,他根本不會離開深山重出江湖,再與他所痛恨的黑道產生聯結。
這樣的回答,莫微塵並不意外,他只是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調查的結果如何?何以見得這不是一件單純的商業間諜入侵案?」
一聽對方導回正題,夏惟立刻放下杯子,表情又變回先前的嚴肅深沉。
「根據道上朋友的調查,有三點懷疑可以很明顯地指出事實。
第一、樊世高只是一個家世背景單純的小職員,若不是背後有人撐腰,斷無膽獨自犯下這種事。
第二、被盜拷的資料是屬於公司內部極機密的文件,如果不是公司之中有人洩密,以樊世高這樣一個職位低微的小職員,斷無知此事的道理。
第三、根據保安部的報告,由企畫部到檔案室必須通過三道關卡,而令人不解的是,這三道關卡均無被破壞的痕跡,因此,我們可以很肯定的懷疑——樊世高是持鑰匙堂而皇之進入的。」
「你在懷疑什麼?」莫微塵啜了口酒後淡淡地問道。
「和你內心所懷疑的一樣——」夏惟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公司出了內奸。」
得到如此重要的結論,莫微塵的表情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化。「樊世高呢?東西有沒有追回?」
他不就夏惟的結論繼續追問,反而問了個次要的問題,這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讓夏惟頓時一怔。
雖不解他真正用意,但他還是回道:「樊世高中了一槍。原本他沒有機會跑掉的,誰知,千鈞一髮之際卻殺出一個女孩子來接應他……」
「一個女孩子?」這一次,莫微塵的眉頭終於動了一下。
夏惟點點頭。
莫微塵放下了酒杯,神色轉為陰沉。
「你擔心外流出去的文件?」見他不語,夏惟主動開口。
莫微塵沉吟了一會後,搖了搖頭。「我對你這位電腦天才的設計,從來沒懷疑過。」
從頭到尾,他擔心的從來就不是被樊世高盜拷出去的文件。
早在公司快速成長之初,他就預測到所謂商業間諜對公司可能造成的威脅,也早做了防護措施,任何已存在公司檔案室的機密文件,要打開前都必須先解開一道保護密碼。
這項保護措施,公司高級主管幾乎都知道,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道設計還有另一個巧妙之處。只要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想打開檔案,先前那道保護措施便會自動執行另一道更複雜的保護程式,以聲波來過濾檔案的開啟者,若波紋不對,文件便會自動銷毀。
也就是說,只要檔案離開了莫氏大樓的電腦,這世界上可以開啟文件的,就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莫微塵。
而設計出如此精妙絕倫的保護程式之人,就是夏惟。
他是一個電腦天才,一個渾然天成的天才,他的設計莫微塵完全的信任。
事件發生後,他擔心的從來就不是被樊世高盜走的機密文件,而是這整件事情背後所蘊藏的陰謀。
直覺告訴他,這次事件並不單純,夏惟的結論他早就想到了,他只是納悶,公司之中到底是誰出賣了他?而對方……到底有什麼企圖?
想到這兒,他的臉色不自覺地凝重起來。
「夏惟,我想請你再幫我一個忙。」
「你想怎麼做?」
「設法找出樊世高以及那個接應的女孩,並暗中保護他們。」
「保護?」夏惟納悶地揚揚眉。
「沒錯。」莫微塵點了點頭。「對方並不知道有所謂保護程式一事,如果對方的目的是想以文件作為要脅,進而勒索,那麼,他們在發現費盡心思盜走的文件只是一堆亂碼之後,我擔心……」
「他們會犧牲掉兩顆已曝光的棋子,以免事跡敗露。」夏惟立刻接口。
莫微塵再次點了點頭。「所謂敵暗我明,在沒有進一步的線索之前,這兩條重要的線索一定要保住。」
「我明白了。」夏惟立刻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夏惟——」猶豫了幾秒之後,莫微塵在他扭開門把之際喊住了他。
夏惟雖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只以背影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謝謝。」莫微塵只留下簡單的兩個字。
似乎完全沒想到會等到這兩個字般,夏惟的背脊微微一僵。
「不用對我說這兩個字,早在你從臭水溝中把我救起來的那一刻起,我這條命就已經是你的了。」說完,他沒有再多作停留,迅速地扭開門把走出去。
***
說到做到——是丁嵐人生中一項重要的哲學。從警局回到家,她一秒也未浪費地立即著手她的計畫,三天後,一本嶄新的護照被送到了向織月眼前。
「你幹嘛?」望著護照,向織月有些不明所以。
「我幫你拗到一個『非洲野生動物團』,下個星期一出國,你可以開始準備準備了。」
聞言,向織月瞪大了眼睛,「你有病啊?」她以為出國這件事只是丁嵐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
「就算我有病也好,反正你包袱給我收一收,下星期出國去。」
「我……」
「不要跟我說那些有的沒有的,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勘到的一個名額,你敢不去,我就跟你絕交!」丁嵐把護照丟給她,擺出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就這樣,她自作主張敲定了向織月的出國行程,而不顧她這個當事人是如何的反對。
***
終於,到了被「強迫」出國的時候。
「織月,伯父伯母那兒由我來應付就行了,趁著放暑假,你好好玩玩,一切都不用擔心。」一到機場,找到導遊報到之後,丁嵐笑咪咪地把包括護照在內的一堆證件交給了向織月,並像個老媽子一樣不厭其煩地吩咐著。
相對於機場內其他興奮的旅客,向織月只是不起勁地虛應了一聲。
「喂!高興一點嘛!你是『免費』出國觀光耶,又不是要押你上刑場。」瞧她那副不甘不願的模樣,丁嵐有些不以為然。
上刑場……也差不多了!
向織月不起勁地抬了抬眉毛,瞄了手上的行程表一眼。
塞昔爾……老天!那是什麼鬼地方?
一想到自己要在這些聽都沒聽過的鬼地方,度過漫長的十六天,她的心就直往下沉。
「丁小姐,你可以走了!都讓你押到這兒來了,還能逃得了嗎?」她沒好氣地道。
「樂觀一點!就當放大假,好好出去散散心,或許此行可以激發一些實驗的靈感也說不定。」
這些話完全撫慰不了向織月那不甘不原的心靈。
丁嵐一離開,她的心情變得更複雜。
她看看四周,黑鴉鴉一大片人群,人聲鼎沸,似乎只有她像個鄉巴佬般,孤伶伶地站在一旁。
這時,有人注意到她了,一位看來像是導遊的人走向她。
「小姐,行李牌給你,背面的基本資料填好之後,把它掛在行李上,我們準備統一托運行李了。」
她點點頭,接過對方遞來的牌子,純粹只是好奇地看一眼而已,但這一眼,卻讓她立即心跳加速,雙眼迸出一道奇異的神采。
只見,牌上寫著——
突破圍境,向未知的人生挑戰!奇威旅行社將帶您一同探索世界的極限!
雖是一段廣告詞而已,卻讓她被制約的想法有了轉變。
是了!突破困境何必出國?向惡勢力挑戰又何必逃避?為了讓小嵐放心,到這兒也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