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潼眼珠子一轉,恭恭敬敬地稟道:「徒兒不敢欺瞞師父,其實這劍法是徒兒恰巧瞧見的。」
葛上人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這慧黠的徒弟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說真話。「你聰明過人,當初為師答應你爹娘收你為徒,除了多年交情外,也是看中你是個學武奇才,足以繼承為師的衣缽,怎奈你天性好玩,至今三年有餘還是無法專心練武。」
寒潼暗地裡吐吐舌,不敢答話,因為他就是找不出逼迫自己努力習武的理由,出去跟人打架總是三招兩式就贏了,他又不爭什麼武林盟主,學那麼多武功做什麼?
「你是在何處看到何人使這劍法的?」葛上人多少也摸到這徒弟腦袋裡的東西了,故意在他面前將劍法練給他看,必有所圖。
「五里外的樹林內,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在那兒練劍。」
「小姑娘?!嗯,我聽說真辟派主收了個入室女弟子,資質甚高,十三歲的女娃兒就練這樣高深的劍法,未來宿北派的重任怕要落在這小姑娘身上了。」
「宿北派?!我從未聽聞江湖上有這樣的門派啊!」
「你當然不曾聽過,自從二十年前輸給了當今勢力最大的邪派『龍虎堂』之後,真辟派主就帶著餘眾四處躲藏,行蹤成謎,並將『興武門』改名『宿北派』,就是要門人時時不忘敗北之恥。今日見到這樣的劍法,看來不出幾年,江湖又將開始熱鬧起來了。」葛上人撚鬚大笑,意味深長地睨了眼呆愣出神的徒兒,「潼兒可想日後在這宿北派與龍虎門之爭的大事上插上一腳?」
寒潼露出滿不在乎的神情,淡淡道:「徒兒本就天資聰穎,是個天生的學武奇才,日後江湖之中要沒聽過我寒潼大名的,恐怕也稱不上是個武林人士了,我怕要不插上這一腳還很難呢!」
葛上人看著寒潼使出獨派輕功飛身而出,瞬間沒了身影,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雖然他不知道寒潼到底受到了什麼刺激,但顯而易見他是突然在意起這些事了。為什麼在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意就是人的弱點,知道了他這個罩門,還怕他以後不乖乖練功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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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濯足,冰涼的激流滑過晶瑩圓潤的小巧纖足,清風拂過吹起衣袂飄飄、鬢髮飛揚,一個麗影娉婷地靜坐在溪旁大石上,卻彷彿飄在雲端,美麗的臉龐染著仙境的夢幻色彩,不沾染一絲凡塵俗氣。
那柔美的櫻桃小口卻輕輕地逸出了歎息,低垂著靈秀雙目,天上的仙子竟也有了煩憂?
「水光雲影、鳥語花香,如此美景在前,妹子何故歎息?」
一轉頭,黑白分明、晶瑩深邃的瞳眸對上了那精靈淘氣、瀟灑不羈的朗眉星目。孟清宓板起了俏臉,眼中卻隱隱帶著笑意,為什麼一向清心寡慾的她自與他有了一面之緣後就忘不了他?為什麼他那番不倫不類的言語總讓她反覆溫習、輕歎淺笑?
「寒公子又為何在此?」她淡淡地詢問。
他銳利的眼眸閃過一絲詭狡,彷彿能洞悉一切,縱身一躍坐到了她身邊。「這話該是我問你才是,這裡總不是貴派的禁地了吧?」「此處雖非本派禁地,卻不代表我不能在此出現。」淡雅地看了他一眼,「寒公子做事似乎從不問他人的意思,是嗎?」
寒潼知道她是指他沒問過姑娘家的意思就自行挨在她身旁坐下,實在有違禮教,然而聽到這樣的質問,他反而哈哈大笑:「妹子此言差矣!第一,妹子的武功遠高於我,若你不想他人近身,只怕也沒有人能碰到你的衣角。第二,妹子不致力於習武練劍,反而坐在江邊沉思歎息,只怕正是在想我這個英俊挺拔、卓然超群、與眾不同的少年英雄吧?」他左一句妹子、右一句妹子,愈叫愈順口。
孟清宓被他的話給逗笑了,粉頰微紅,白了他一眼。她的年紀雖小,但寒潼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那簡單的一眼竟讓他覺得風情萬種,然而這清冷淡然的小姑娘是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風情萬種的女人的。
天底下的女子要是被男人給說出了心事,少不得要嬌嗔薄怒,但這美麗的少女卻絲毫沒有反駁,反而笑了……這時刻有種奇特的感覺在心底醞釀,那絕美容顏的震撼或許有消退的一天,但她與眾不同的心性卻很難不吸引他,如果有一天他要娶妻,一定找不到比她更令他心動的女子了。
被他呆呆凝視的眼神給燒熱了臉頰,孟清宓嗔道:「你看什麼?!」
寒潼突然感到尷尬,嬉皮笑臉的表相被自己卸下,驚醒時反而覺得有些狼狽,只好用不正經的輕薄話掩飾:「這全都得怪妹子你,誰讓你生得這般美麗,教男人一看就捨不得移開眼?」
孟清宓微慍地抿抿唇,泡在水中的纖足一揚,帶起了成串的水珠,精準地潑向他俊朗的臉龐。寒潼怪叫一聲,揚起衣袖要阻擋早已來不及。
「你幹嗎?!」他吐著噴進嘴裡的水,抓起衣袖猛擦,雖說美人的洗腳水不是人人都可以喝得到,但他可不是會覺得榮幸的那一個。
「從沒人敢在我孟清宓面前出言輕薄,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胡亂說話!」
寒潼的眼睛亮了起來,「孟清宓,人長得美,連名字也好聽。為了這三個字,多喝幾口洗腳水也值得。」他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了。這幾日想起她不願吐露芳名總覺得耿耿於懷,這小姑娘不簡單,連要告訴他芳名都要拐個彎,嗯,配得上他。
她瞧他如此興奮,也不由得菱唇微彎地笑了,但隨即斂去了笑容,不染塵埃的胸懷梗著淡淡的遺憾。
「清宓妹子,你有心事嗎?」見她淡淡地搖搖頭,寒潼逗著她:「清宓妹子,你別擔心,潼哥哥以後一定娶你。」
「娶我?!」晚霞的顏色染上了她雪白的粉頸,連耳根子也發熱滾燙,心跳奇異地加了速,就算舞劍數個時辰也不曾令她有此違反修為的反應。
「是啊,我必定保留一個老婆的位置給你。」他就愛看她臉紅,更愛看她卸去淡然的神態。
孟清宓怒擰秀眉,本能反應地揚起素手就朝他賊兮兮的笑臉揮去,沒用上武功內力的她就像平凡少女般柔弱,揚起的手被他緊緊握住,居然掙不脫。
「誰說我要嫁你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生平第一次這樣說話,連最親愛的師父也不曾令她撒嬌,見到他臉上得意的笑容,更令她羞得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這厚顏無恥的傢伙!居然年紀輕輕就想著三妻四妾了,怎不教人氣炸心肺?!但以他這樣四處輕薄女子的個性,以後恐怕連皇帝的三宮六院都要黯然失色。
寒潼雖是生性頑劣,管不住自己的嘴,但卻是未曾接觸過女子。手握她的柔荑,只覺軟綿綿的柔若無骨,心神不由得一蕩,身子熱烘烘的血液奔竄,手指細細按揉著她雪白的手背、她的指,乃至皓腕,忍不住拿她的手掌貼上自己的臉頰,舒服銷魂的感覺直鑽進心底,幾乎令他呻吟。
孟清宓屏住了呼吸,手觸著他柔軟的臉頰,交纏的目光令她忘了一切,他專注的俊臉緩緩地移向她,輕輕觸上她比手還柔軟甜美的唇。
她一定是生病了,否則怎麼會一點力氣都沒有?全身發熱心臟狂跳、頭暈目眩,當他更深地吮吻她的唇時,她肺中的空氣立即被掏盡,她快沒有氣息了……也不知打哪兒來的氣力,孟清宓伸手推開了他。
寒潼也是一時無法回到現實,他雖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謙謙君子,卻也懂得克制自己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他對自己居然吻了她的舉動也感到不可思議。但當兩人還在喘息的當兒,卻見孟清宓倏地站起身,宛如欲乘風飛去的仙子,寒潼本能地橫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想娶你是真的,其餘是說笑的,清宓妹子你別生氣。」見她臉露慍色,寒潼不由得暗暗責怪自己。
孟清宓輕垂螓首,歎了口氣:「其實今天到這兒來,只是想再見你一面,別無他意,日後你也不必記得我。」只怕他見到其他姑娘也會很快忘了她吧!
寒潼一驚:「這是什麼意思?你要離開了嗎?」
「是的,當日我放走了你,便已料想到今日了。我們行蹤隱密,是絕不容外人知道我們的去向的。」她輕冷淡然的語調似染著薄薄的遺憾。
「但我不會告訴別人啊,你相信我吧!」寒潼激動起來。
孟清宓笑了,比他家鄉百花盛開的景像要美上數分,那柔嫩的唇上曾印著他的氣息,想到這兒他有說不出的激動,但覺豪氣頓生、勇氣百倍。
「就算沒有你,我們不久也要離開的,打從我懂事開始就一直是這樣過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