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爵爺,我有點疲倦,原諒我先行告退。」
餐廳的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她死了!老夫人死了!」護士小姐喊道。
☆ ☆ ☆
琴娜和衣躺在床上。
老夫人的喪禮於午後在雨中完成,琴娜從頭到尾都沒有掀起厚重的面紗。儀式過後,她偽稱頭疼回到房裡,耳邊仍可聽見樓下賓客的嘈雜聲。時間還不到八點,琴娜必須耐心等下去。
藉著尋找鞋油的機會,她從傭人房裡愉得一把萬能鑰匙。琴娜不打算攜帶太多行李,況且,手邊僅有十鎊現金,根本請不起馬車送她回丹佛夏。她阻止自己去想未來的路是何其艱險,眼前的當務之急,便是她必須逃出去。留在此地,她不僅是囚犯,而且還有可能有性命之優。自那夜從老夫人房裡出來之後,支撐琴娜繼續奮鬥下去的唯一力量,便是她知道伊凡康侯爵還在等著她。
兩人再度相見時,琴娜不會在乎他說什麼,也不在乎他是否生氣,或是以言詞譏諷她。因為,琴娜明白,自己已毫無保留地愛上他。只要麥斯還肯接受她,琴娜不會提出任何要求,她願意回到他的懷裡。麥斯只需輕輕一吻,便能治癒她所有的痛苦和創傷。
耳邊突然傳來由遠而近有馬車聲,琴娜連忙起身掀開窗簾一角向外眺望。只見鐵門外停著一輛豪華馬車和四名騎士。他們穿著制服,手裡還有槍。車門開處,走下來一名身穿皇家司法官服裝的男士。一看之下,琴娜立即明白這幕景象所代表的意義。這些人是來抓她的!
琴娜知道是誰告發她,除了布柏西,不會有第二人。莫非,他早已知道老夫人懷疑是他害死了哈利?所以,在老夫人還活著的時候,他一直沒有表示哈利之死其實另有文章?相反地,他期盼藉由婚姻使得凌家的財富重回他的懷抱。
但是,如今老夫人已死,世上無人會懷疑他曾犯下令人髮指的罪行;因此,他打消了娶表嫂為妻的念頭。反正,琴娜百口莫辯,全倫敦不會有人相信她是無辜的。
琴娜匆匆離開窗邊,抓起斗篷和錢包便穿過更衣室,從相鄰的另一間臥室溜到走廊上。她原先便已將自己臥室的門自外反鎖;現在,她再鎖上這扇門。如此一來,她便可為自己多爭得一點寶貴的時間。
躲在樓梯口的陰暗處,她看見司法官和兩名士兵進入大廳,布柏西亦自酒吧間走出來,身後跟著一群前來弔唁的賓客。
「這是做什麼?你們莫非不知道伯爵府正在辦喪事?」
司法官脫下帽子,並未被布柏西咄咄逼人的語氣所震懾。「爵爺,很抱歉前來打擾你;但是,事情急迫,我們不能等。我今天來,是奉命逮捕府上的一名人士。」
「逮捕?」布柏西高聲問道,「你們要逮捕誰?」
司法官看一眼手中的文件,然後提高聲音宣佈說,「有人檢舉安斯白瑞伯爵夫人凌衛琴娜觸犯謀殺罪。」
廳內頓時響起一陣嗡嗡聲,人人面露驚異之情。琴娜聽見布柏西以清脆的嗓音說道,「這簡直是胡鬧!她殺了誰?檢舉人又是誰?」
「爵爺,事關機密,恕難奉告。」司法官以相當正式的口吻說道,「伯爵夫人被控謀殺,而她殺害的對象,便是前不久才去世的安斯白瑞伯爵,也就是她的丈夫。」
一聽完這幾個字,琴娜立刻轉身從平常供傭人使用的樓梯來到屋後,耳邊並還聽見一大群人衝上大廳樓梯的聲音。她以鑰匙打開後門,接著便在街上拔足狂奔。原先,她以為自己只是逃離布柏西的掌握;此刻她卻知道,自己今夜的行動實際上等於是逃命。
☆ ☆ ☆
由於刻意繞道,琴娜花費整整一個星期才回到丹佛夏;行程中的最後兩天,她手邊的旅費已然用罄,不但沒錢搭車,更沒錢吃飯住店。琴娜於是坐在一輛馬車的車頂,忍受風吹、日曬和雨淋;夜裡,她藉著替客棧老闆搬運燃換得借宿的地方。至於飢餓,她以拚命晚口來抵當。
薄暮時分,她下車朝布拉德園方向步行。約莫一英晨裡之後,她感覺到胸口愈來愈愈痛,喉嚨和肺裡似乎有火正在燃燒。雨絲順著雙滑進她的衣服裡,每走一步,腳底便傳來摩擦的疼痛。
夜幕籠罩大地,雨勢稍歇。琴娜在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又過了一個小時,她才奇跡似地看見遠處有一縷金色的光輝,布拉德園的形影映著秋日的天空,顯得比白書時更為黝暗和莊嚴。
眼看著安全已在唾手可得之處,但她的雙腳卻比鉛錘還重,渾身的肌肉已酸疼得近乎麻木。她強迫自己朝燈火處前進,途中不知跌倒過多少次,多少粗糙的石粒陷進她的膝頭和掌心。琴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著她,肺部可能已經有問題了。
歷盡千辛萬苦,她總算來到布拉德園的大門前。琴娜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只好靠在紫杉樹上等人來開門。然而,整棟屋子靜得出奇,除了大廳中傳來幾許閃動的光亮,其他地方全是漆黑一片。
琴娜一邊喘著氣,一邊在黑暗中等著,同時還得勉強壓抑難受的咳嗽。不知過了多久,她逐漸察覺到花園中有光線傳過來,而且還有悠揚的音樂聲,琴娜非常確定自己聽見有人正以絃樂器演秦著小步舞曲。
樂聲悅耳而充滿歡樂,琴娜不由得舉步朝花園邊走去,並探頭朝裡張望,只見園中正有一對男女翩翩起舞。他們不但舞步特殊,連穿著也和琴娜平素所見的人大不相同。她從兩人的服裝和容貌上立即認出他們是誰;因為,這兩人的畫像便掛在布拉德園的大廳進門處。更有甚者,這位女士正是那日在降神會上琴娜所見到的鬼魂。琴娜並不覺得意外、害怕,猶豫,她展開雙臂衝向門口,「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琴娜未曾察覺腳下踩到一顆六色明艷卻柔和的光暈。一轉眼,她已倒在地上。琴娜將臉頰貼向冰涼的石板地面,閉上雙眼,她看見麥斯麥那張含笑的臉。
☆ ☆ ☆
「她死了嗎?」夫人問道。
「死人不會流血。」將軍不耐煩地說道。他抱起琴娜,並拭去她臉頰上的血跡。「夫人,站開一點,你把光線都擋住了。」
夫人隨即挪開幾步。「你早知道她要回來!所以才會在離開將近兩個星期後,單單挑上今天晚上來到這座花園,對不對?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呢?」
十分欣賞的神情將她上下打量幾眼,「壓抑過久,反而使腸胃奇佳。既然你以如此熱情的方式表達歡迎之意,身為紳士的我,又怎麼好掃你的興呢?總而言之,夫人,我壓根兒忘了這件事。而且,我並不知道她會在今晚回來,更不知道她會以如此戲劇化的方式回來。」他低頭望一眼懷中半昏迷的女郎,「她差一點害自己喪了命。」
夫人輕觸琴娜的臉頰,神情頓時緊張不已。「天啊,她在發高燒呢!她究竟出了什麼事?」
將軍氣鼓鼓地說道,「你已不再從鑰匙孔偷聽了嗎?昨天,那名士兵來的時候,你在哪裡?這丫頭因為謀殺親夫的罪名被逮捕。」
「噢,原來是這件事。」她聳聳肩,「麥斯自會有辦法擺平此事。」
將軍忽然一皺眉,「對了,他去哪裡了?」
這時,琴娜突然咳起來,聲音裡的痛苦連這一對鬼魂聽了都覺得於心不忍。他倆合力扶起琴娜,讓她能稍稍喘口氣,一陣急咳過後,她筋疲力竭地倒回將軍懷中。
「我們得將屋裡的人弄醒!」夫人說道,「我去設法讓僕役到花園來,以便他能發現這個孩子。」
將軍搖搖頭,「你若是那麼做,她鐵定會被捕。不,我們必須等到麥斯回來。這孩子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夫人沒有回答。她為著將軍的故意冷漠而情緒低落,因此常常一個人在花園中逗留好幾個小時,根本未曾留意屋子裡所發生的事情。「為了麥斯,我們必須救她,以便她能活著,並好好地去愛麥斯,你我也才能長相廝守。你怕被傳染喉頭炎嗎,將軍?」
「如果出手救她,我們必須擔負極大的風險。」他以警告的口吻說道,「她若斷氣,我們說不定會連鬼魂也做不成。」
「所以她非活下來不可。」她以甜膩而溫柔的口吻說道,「將軍,快將她救活!」
他氣呼呼地咒罵一聲,「你實在真過分!」接著,他又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吧,你對治病一事懂得多少?」
「雖然不多,但應該還算夠。」她輕蹙雙眉,「啊哈,我想起來一種可以幫助她退燒的方法。」她興奮地敘述著這個方法需要哪些藥材。
「等你將所有的材料都搜集好,只怕已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你快去廚房找找看;夫人,動作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