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會看到她目光中的憎恨,這是他內心對自己的感覺。但是相反,她睜大的綠色的眼睛凝視著他,眼神中帶著好奇與孩子般的信任。
「我很難過你的妹妹死了,但是我知道你沒有殺她,我不相信你是一個殺人兇手。」
「相信這一點,」他轉開頭,拔起了另一把青草,「吉娜比我小兩歲,我們在一起長大的,非常親密——直到我們被不 同的人家領養。我們共有彼此的一切,無論如何,我們始終保持著聯繫,即使在我服役的時候。當我從軍隊回來以後,我們一起開辦了一家電腦保安公司。」
他放聲大笑著,但是笑聲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蓋斯叔叔曾經告訴過我,太多的金錢比一無所有更糟糕,我發現 這句話是正確的。我的公司像火箭一樣快堆迅速成名,一夜之間,我成為高層社會的各個派對與宴會邀請的寵兒——我, 衣衫襤樓的孩子。我喜歡看那些衣領僵直的傢伙們屈尊俯就地取悅於我,還有金錢。我賺的錢比我夢想過的還要多,賺錢就像是吸毒品一樣,我上了癮,這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錢的緣故。我不知道。」
「吉娜呢?」諾艾爾柔和地問。
他的手指掠過他的臉,感覺到三十五歲已經是一個很老的年齡了。
「她看到了發生的一切,她想同我談一談,但是我沒有聽她的話。最後,她認真起來,她說她要退出。我——上帝原 諒我——幾乎為擺脫了她而感到高興。在我們的合作關係終止以前,我還有最後一筆生意要做,我需要她在一份合同上簽字,那個傢伙只在鎮子上呆一個晚上,於是我找到了他住的地方,並拉著吉娜同我一起去。那是一個可怕的大雨傾盆的夜晚,電台裡海一個頻道都提醒人們離開公路。在回家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個喝醉了酒的司機……」他痛苦地瑟縮了一下,再一次想到了那可怕的撞擊與心碎的結局。「她死在我的懷中,詛咒著我。這都是因為我讓她簽字,那該死的愚蠢的簽字。」
「她是由於痛苦而神智不清了。」諾艾爾說。
「這不是關鍵!」他跳了起來,「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而我對待她比對待別人的態度吏惡劣。在她死 後,我讓公司放任自流了,但是放棄金錢並不的彌補我的過失,我背叛了愛我的人。她信任我,她有權力,詛咒我。」倦將 前額抵在一棵樹上,用拳頭擊打著堅硬的樹幹,「我不配她的愛,我不配任何人的愛。」
他站在樂園中心,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彷彿又回到了事故發生的那一夜,當救護車長鳴著從馬路開過來的時候,他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已氣息奄奄的妹妹遮擋著大雨。太晚了,他苦澀地想著,總是太晚了。太晚了,不能避開喝醉了酒的司機;太晚了,不能在這個熱帶小島上找到一個遺忘的角落,太晚了,不能在那雙大海一樣幽綠的眼睛裡找到理解……
「山姆,我恐怕這太遲了。」
他轉回身,為她能看透自己的思想感到震驚。「你說什麼?」
「我說太遲了,」她重複了一句,從地上站起來,「因為你已經被人愛上了,那些稱你為傑雷·曼的人愛你;帕帕·吉 尼,那個將這個名字賦予你的人愛你;那個在婚禮上給我拿來甜水的小女孩愛你;整個小島上的居民都愛你。」她低下頭 來,揉搓著她毛巾的底邊,「我想,不論她在哪裡,吉娜都會愛你,她不會希望你浪費你的生命來悼念她。」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我愛你。」
「你不應該。」
她向著他古怪地笑了一下,她想做出一個勇敢的笑容,但是沒有成功。
「我已經用了生命中最好的時光去做了我『應該』做的事,坦率地說,我已經厭倦了;在我一生中第一次,我要相信我的本能,還有我的心。」
她再一次向他露出了一個勇敢的微笑,這一次比上次更糟糕,它們完全扭曲了,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滲透到他的靈魂中。
「諾艾爾——」
「不,讓我說完,」她用手臂緊緊地交抱著自己的身體,「我們都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將自己囚禁在往日的痛苦當中,卻 還假裝沒有感覺到它們。但是痛苦是不會自己走開的——它只會變得更壞。於是你讓自己對任何事情都一無所感,很快地,你一年一年地越來越對這個世界沒有感覺,甚至對活著本身都沒有感覺,你只是像鬼魂一樣在世界上漂游著——一個蒼白的冷漠的鬼魂。」她仰起了頭,眼睛裡溢滿了淚水,「我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的鬼魂了,山姆,我不知道如何停止下來……」
他可以同風暴與颶風搏鬥,他可以同潮汐抗爭,但是諾艾爾的眼淚呢?他不是一個聖徒。他兩步邁到她的身邊,用手臂擁抱住她顫抖的身軀,似乎她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哭吧,寶貝兒,」他擁抱著她,撫摸著她黑玉般的頭髮,「讓一切都隨風而逝。」
她哭了。她靠在他的胸前,放聲痛哭著,具有毀滅力量的抽噎讓她的身體不停地戰慄著。那個僵硬的、有自我控制力的女人死去了,她被多年以來積鬱在心中的痛苦折磨著。她將所有的被壓抑的感情都洩露了出來,她緊緊地靠在他的身上,彷彿他是她的救生圈。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擁抱著她,撫摸著她的頭髮,等待著風暴過去。在某種程度上,通過她強烈的宜瀉,他感覺 到自己肩上壓抑著的令人窒息的濃雲也正在逐漸散去。
最後,她的啜泣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對不起,」她擦拭著面頰上的淚痕,「我想我看起來糟糕極了。」
「非常糟糕。」他小聲地附和著她。
她發出了一聲哽咽聲,聽起來似乎更像是笑聲。「你可以說謊的。」
「不,」他說,向她俯下身來,「我們之間不會再有謊言。」
渴望、興奮與激情讓他的身體緊張起來。他將她的頭從她的脖子上托起,俯下頭吻去她的淚痕,吻著她纖長的細緻的咽喉。當他火一樣的親吻落到她的喉嚨上時,她呻吟著,顫抖起來。
「我要你,」他用低沉的聲音說,他的手臂緊緊摟抱住她修長的身體,「我要你就好像我以前從來不曾要過別人,但是 我必須知道你也想要我。」他抬起了頭,他的目光如同液體的火焰注入到她的眼睛裡。「不要說謊,」他輕聲說,「你還愛我嗎,在我對你說了那些話以後?」
他給我提供了一個選擇的餘地,她在暈眩的熱情中思忖著。他只是想要她的身體,她知道如果告訴他這不是她想要的,他就會鬆開手臂,走到一邊去。她會回到舊日的生活中,不會為在孤獨的叢林山谷中偶然的越軌行為而感到後悔。沒有任何的後悔…或者是回憶。她回頭注視著她與哈洛德或者是其他一些文明的男人走過的漫長而冷漠的路程,知道她會永遠珍藏這段記憶——熱情、火焰,無助與無望的心痛……她撫摸著他性感的嘴唇,它們剛剛吻去她的淚痕。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多的悲哀。她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她解開了毛巾上的結兒,讓它滑落到地面的草從中。
「我們正在浪費時間,」當她將柔軟的胸膛壓到他的胸膛上時,她在他的耳邊低語著。她用手臂擁抱住他的脖子,「忘 記我們過去的一切不快吧,傑雷·曼,帶我去樂園。」
他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野性的呼喚。他低下頭,帶著野火般的甜蜜與激情吻著她的嘴唇,將她心內的冰山融化。他們的手互相撫摸著、尋覓著,他們絞在一起,倒在了地上,沒進了齊腰深的草叢與花叢中,它們像秘密的堡壘一樣庇護著他們。壓碎的花草的清香混合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性味道讓她愈加瘋狂起來。當她意識到他仍然穿著牛仔褲時,她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呻吟。
他低低的笑聲像他的吻一樣具有不可抗拒的誘惑力。「你可以將它脫掉,甜心。」
他暗藍色的眼睛向她發出了挑戰,鼓勵著她來誘惑他。她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腰帶,但卻猶豫起來,突然襲上心頭的懷 疑的寒流讓她打了一個冷戰。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過著清教徒般的生活,她一直漠視著自己的激情。也許,現在,她無法向他展露她對他的愛的深度,無法用她非常渴望的方式來讓他得到滿足。
「我不知道……哦,山姆,如果我不能給你你所需求的東西怎麼辦?」
他感興趣地揚起了一條眉毛。「對一個聰明的小姐來說,你可能有一些瘋狂的想法。你正是我需要的那個女人。」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