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的傲慢打碎了她的夢想。幾天來,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兩隻垃圾堆上的野狗,不停地互相撕咬著。實事求是地來說,她知道她自己同他一樣都對他們的戰爭負有責任,但是她無法控制自己。侮辱招致侮辱,他們之間的堡壘就像是環繞著這座山谷的高大的山脈一樣,既不可逾越,又難以忍受。情感的風暴席捲著她的心,而他卻戴著面具,躲藏在某種她難以企及的地方,但是她知道,他同她一樣受到了傷害。她將臉埋進毛巾裡,將水滴與眼淚一同從頰邊擦去。幾天以後,她就要離開這個魔鬼般的樂園了,回到她理性的生活之中,回到她完美的工作中,回到她無所欲求的人際關係中。她會帶走一屋子的記憶,並用一生的時間來治療創傷,她不會忘記山姆·多諾文,即使在他們的局勢如此緊張的時候。
她又一次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她警覺地回過頭去,希望再一次看到那只蒼鷹捕獲它的犧牲晶。但是這一次不是蒼鷹,一個男人站在楓樹林的陰影中,他靜靜地佇立著,可怕地沉默著,就像是一個古老的鬼魂。諾艾爾抽了一口冷氣,迅速用毛巾圍裹住身體,也圍裹住她所剩無幾的驕傲。
山姆!
「你怎麼敢?你怎麼……」她斥責著他,但是當他向前走過來時,她的斥責聲消失了。他的目光緊緊地盯住她的眼睛, 他藍色的眼眸控制住了她的思維,它們正拖著她沉人到更深沉、更致命的深潭中,比海洋中的任何漩渦還要危險百倍。她 無法移動,她甚至無法呼吸,她將拳頭按在她的小腹上,感覺到如果她的手一挪開,她就會爆炸。
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嘴唇上,然後落到她的脖子上。他用一種大膽的目光欣賞著她的身體,讓她感覺到雙腿發軟。熱 情流過她的身體,就像是一道閃電,她舔了舔突然變得乾燥的嘴唇,感覺到了她的渴望,像時間一樣久遠的渴望,在她一本正經的假面下,古老的、女人的熱情開始燃燒。
她的臉頰與脖子都羞紅了,這與尷尬沒有關係。
我不想要這個,我不需要這個,他會毀了我的。
「走開。」她的話就像耳語一樣低柔。
「我……不能,」他回答說,他嘶啞的聲音比她大不了多少,「我是來找你的。」
瘋狂的希望漲滿她的心,他來尋找她,不在乎他的憤怒,不在乎他們之間對彼此的傷害,他尋找她來到這裡……跑。一個聲音對她說,在一切變得太遲了以前,離開這裡。但是她的全身都癱瘓了,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就像她身邊的一棵大樹。他的目光緊鎖在她的臉上,無情地禁錮著她,就像是那只蒼鷹捕獲它無助的犧牲品。
他的目光中不僅僅有擁抱她的渴望——在他的眼眸深處還有一抹痛苦的陰影,那縈繞在他的心中的悲哀讓她的心也疼痛起來。在他那花崗石般堅硬的下頦與風暴一樣緊皺的眉頭下,隱藏著一個真實的男人,他仍然為了舊日的傷口而默默忍受著,就像她一樣。在那粗野的外表下,是一個溫柔的男人,他贏得了島民的心,還有她的……
「我來找你,因為……見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他側轉了身體,用手指在頭皮上搔 著,顯出了一副極度無奈的樣子。「愛因斯坦告訴我你到這裡來了。我跟過來,是因為我想你也許會受到傷害,或者是迷 失道路。它沒有跟我說你到這裡來……哦,它沒有告訴我。無論如何,你不應該不告訴我一聲就離開營地,我是被雇來保 護你的,這是我的工作。」
她對他的意義就只有這麼多嗎?他的工作?失望的苦澀在她的喉嚨裡湧出來,幾乎讓她哽咽住。她說過的話……她幾乎做的事!她轉過身,向著灌木叢的方向蹣跚地走去,想要躲開這令人絕望的場面。「你走開,我很好。」
「不,稱沒有。」他向著她走過來,「你在發抖,你也許被蟲子咬傷了,或者——」
「我很好!」她叫了起來,她的怒火又燃燒起來,「只要你離開我,我就會好的。」她轉過身,繼續向灌木叢林中走去。還沒有走上兩步,他從後面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轉過去面對著他。
「放開我!」
「只要你聽我把話說完。」他命令著,他的手像老虎鉗一樣用力,「我到這裡來,是因為我為你感到擔心。不論它看起,來像是什麼樣子,我不是有意要窺視你,我不想像這樣傷害你。」
「傷害……?」她不相信地顫抖著,他在過去幾天裡做的事情才真正地傷害了她!「發生了什麼事?害怕我說你的壞話, 以至於捨菲爾德公司扣你的佣金?」
「我不在乎該死的金錢。」他吼叫著。
「那麼,你擔心什麼?」她向他反擊了,「見鬼,你到底擔心什麼?」
他注視著她,他的憤怒的藍眼睛似乎洞穿了她的靈魂。她防禦似地仰起下頦,將自己用冷冰的鎧甲保護住,就像她在 過去保護自己那樣,她能抵禦任何侮辱與攻擊。
我能挺過去,什麼都不能傷害我。
她錯了。
「見鬼。」他咕噥著,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的嘴唇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就像是一隻復仇的火箭,狂野的熱情衝擊著她的心,讓她虛弱不堪,氣喘吁吁。她目瞪 口呆地靠在他的身上,如此震驚,以至不能反抗;如此虛弱,以至不能站立。當他的手滑到她緊裹著毛巾的後背時,她在 心中築起的那座防禦工事倒塌了。她的感官中充滿了生理上的渴望,像火焰一樣從裡到外燒灼著她。但在她頭腦裡的一個昏暗的角落裡。她卻意識到他一直在逃避著她,他為什麼要想方設法地將她從他身邊趕走呢……
他抬起了頭,他的呼吸突然變得不平靜了。
「打我,諾艾爾,」他聲音嘶啞地請求著,「揍我,踢我,做些什麼阻止我。」
「不,」她溫柔地說,「除非你告訴我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是什麼在你的心中做祟。」
他搖了搖頭,「沒有什麼——」
「別說謊了!」她抓住了他的肩膀,踮起了腳尖,這樣她就幾乎與他一樣高了,她的眼睛平視著他的眼睛。「求你,山 姆,我知道你的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吞噬你的心,我無法忍受看你像這個樣子,我不能——」她失去了平靜,她的心被絕望與愛情的力量撕扯著,她咬住了嘴唇,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顫抖的聲音在她的心中引起了回聲,「請你告訴我,如果你真的關心我。」
「如果我關心——?」他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溫柔地親吻著她,她的心與靈魂一同陶醉了。
她感覺到自己旋轉著倒了下來,倒在了不可控制的颶風的風眼中,被自己狂野的需求毀滅了。
我要拿走他能給予我的東西,即使只是為了激情,不是愛情。
當他們躺倒在草地上時,她聽到一個仍舊清醒的聲音在她的頭腦裡低語著:這不夠,即使是對他來說也不夠。
「請你,」她輕輕地說,勉強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請你告訴我,讓我幫助你……」
他的身體僵硬了,然後他用一隻手肘支撐起身體,向下注視著她,他的目光在她仍然圍裹著毛巾的身體上睃巡著;緩 慢的,幾乎是絕望的,似乎他最後一次思索著這個問題。然後,他在她的身邊坐起來,後背衝向她。他低頭拔起了一把青草,肩膀上的肌肉隆了起來。
「將你的熱情留給別的什麼人吧,我不配,」他苦澀地說,「我比一個殺人兇手好不了多少,我殺死了我的妹妹。」
他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緊張起來,就像是一副護身的盔甲,他等待著聽她恐怖的抽氣聲,他等著她的震驚、憤怒、 厭惡、憎恨的反應。他皺起了眉頭,好奇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否像地獄之火一樣在心中煎熬著他的話說出口時是 否扭曲了意思。她也在他身邊坐了起來,修長的大腿從毛巾底下伸了出來,即使是正人君子也要動心。
一股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甜蜜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
別去理她,他的內心中一個聲音說,當她拒絕你時,你會受到更深的傷害——
「我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妹妹。」她說。
「你沒有聽清我的話嗎?」他脫口問道,不知道他的坦白為什麼沒有讓她感覺到驚恐,「她死了,我有責任。」
「你是這麼說的,」諾艾爾低下頭,平靜地撫摩著小腿上面的毛巾的底邊,「你是怎麼做的?刀子?毒藥?腐敗的外賣 食品?」
「這很嚴重!」他托起了她的下頦,強迫她望著自己,「吉娜的死全都是我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