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他聲音嘶啞地說,似乎是從他的靈魂深處發出來的聲音,「別再玩遊戲了,諾艾爾,將你的愛保留給你的冷 血男朋友吧。」
「但是哈洛德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了,」她坐了起來;面對著他,「我們在幾個月以前就分了手。我假裝他是我的男朋友,只?因為……好了,我想讓你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嘶啞的笑聲就像砂紙一樣摩擦著她敏感的靈魂。
「一個安全的小謊言。現在你改變主意了,你想將我當成你的下一個目標。」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有意說謊的,是真的。」她哽咽著,感覺到握在手中的愛情像流沙一樣從指縫間漏掉了。她 撫摸著他的面頰,撫摸著他潮濕的金髮。「我真的愛你。」
「當然你愛我,甜心,在你方便的時候。」
她注視著他站起身,穿過了那片地下叢林,她等待著,直到他的腳步聲被那茂密的無邊無際的森林吞沒。她坐在樂園的中心,被荒野而震顫的世界環繞著,但是在她的心中,她是那個迷路的小女孩,她正透過波士頓結滿了冰花的窗子向外眺望著,注視著那個她愛的男人永遠走出她的生活。
(接收自當地的英特網,發自·伊甸園營地——低能量的夜間信號)
粉紅一文本:她在哭,愛因斯坦,我的聲頻傳感器能聽到她在帳篷那一側的哭聲,她哭得很厲害,似乎她的心碎了。
愛因斯坦一文本:自從他們回到營地,他沒有說過兩個字,這看起來不太妙。通過我的計算結果來看,他們現在應該重修舊好。
粉紅一文本:他們沒有,他們比過去更疏遠了,而這都是你的錯。
愛因斯坦一文本:我的錯?可是寶貝兒……
粉紅一文本:別再叫我「寶貝兒」,如果你沒有同可憐的人類玩這種把戲,他們現在根本不會這麼傷心。
愛因斯坦一文本:可是,粉紅,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為了——
粉紅一文本:我不想聽到這些,我為我們對諾艾爾與山姆做的事情感到內疚。
愛因斯坦一文本:你不應該感到內疚,你沒有這個程序,粉紅?粉紅!
(幾個線路自動切斷了,路徑無法通過了)
第十章
小電腦的惡作劇
諾艾爾重重地將咖啡杯放在工作台上。
「這不是『想當然』的事情,我昨夜的確聽到帳篷外面有聲音。坦率地說,多諾文,據我所知,你應該下地獄!」
她轉回身,走到她的帳篷前。她鑽進帳篷,將帆布帳簾重重地摔下來,似乎這樣做就可以將他與整個世界關在外面。 山姆繼續修理著汽油發電機,直到她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他才將手中擰斷的插座扔在地上,頹然靠在工作台上,揉搓著不停跳躍的太陽穴。
我無法再忍受了…
在過去的幾天裡,他們只說過幾句話,而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們幾乎都是在吼叫。伊甸園山谷裡的樂園變成了人間地獄,每一次談話都讓他們更加憤怒,讓他們的心在流血,讓他們遍體鱗傷。
他們為了每一件事情而爭吵,緊張的氣氛瀰漫在他們之間,就像是一顆炸彈,隨時都在等著最微不足道的話將它們引爆。昨天晚上吃晚餐的時候,他們為了鹽的事情爭吵了五分鐘;而在今天早晨,他無情地譏諷她是一個將愚蠢的夢當成現實的妄想狂。
他憎恨他做的這些事情,他痛恨對她做的事情。見鬼,大多數的時間裡,他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爭吵。
別欺騙你自己了,他的理智對他說,你知道得非常清楚你們為什麼吵架。
他愁眉苦臉地轉過身,繼續修理那個發電機,他想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工作上,不幸的是,他的眼睛看著發電機的曲柄,頭腦裡卻在想著諾艾爾;他更換了汽油過濾器,想的仍然是諾艾爾,沒有她那絲幽幽的女性香氣,他甚至都無法呼吸。他就像一隻狼一樣,通過氣味辨別著它的配偶,尋找著它的犧牲品。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潮濕一分一秒地增加,他感到悶熱得難受,炎熱的潮濕的空氣似乎更助長了他的壞脾氣。他脫下了襯衫,希望赤裸著上身能讓他感覺到涼快些。但是沒有用,相反,他瞥了一眼諾艾爾緊閉的帳篷門,感覺到自己更加悶熱,也更加生氣。
好吧,就讓她呆在那裡面腐爛掉,我不在乎。
但是他在乎,這就是問題。他越是想將她從他的腦子裡驅逐出去,他就越是聯想起更多的畫面與場景。
我愛你。她這樣對他說。
但是她不會愛他的,她不可能愛他,他清楚這一點,而正是這一點令他發狂。自從她說出了那三個字以後,一股難以忍受的壓力就在他的心中膨脹起來,就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他不能吃東西,他不能睡覺——見鬼,他甚至不能看到她穿過帳篷而不在心中激起一點波瀾。他想要她就像想要他的下一次呼吸,渴望撕扯著他的心,就像是一頭怪獸。他任憑著她縈繞在自己的夢中,而他不久前拒絕的那一次絕好的機會,只是使他對她更加瘋狂。
那時為什麼不要她呢?你知道她想要你,你可以在她每一次注視你的時候看出這一點,為什麼放棄機會呢?
「因為……」他呻吟著,重重地靠在帳篷的柱子上,用他的雙手攏住他潮濕的頭髮。在他向自己坦白的時候,他的聲音就像是一聲嘶啞的耳語,「因為這一切沒有結果,同她在一起沒有結果。」
「你想要什麼結果?」附近的一個電子聲音詢問著。
山姆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他向四周環視著,看到了愛因斯坦,它的屏幕正對著他。該死,在他修理發電機之前,他應該將它的電源切斷,這樣他才能專心致志地工作,或者至少試著專心致志地工作。
「忘了我說的話,愛因斯坦,它沒有什麼重要的。」
愛因斯坦的內部程序在運轉著,放在旁邊三角凳上的它的小型的監視屏將焦點集中在山姆的臉上。「緊張和壓抑的聲音顯示出百分之八十三的不誠實的可能性——」
「好了,我是在說謊!這不關你的事,你就不能去分析一些統計數字或者是別的什麼嗎?」
「是的,但是需要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愛因斯坦回答說,「你需要建議,關於女人。」
山姆放聲大笑起來。「愛因斯坦,我的孩子,」他一邊說,一邊在發電機前彎下腰來,「對於這個題目,我是最不需要聽建議的男人。」
「但是需要幫助!」愛因斯坦絕望地叫起來,它的監視屏警覺地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粉紅已經有兩天沒有同我說話 了,你知道這有多少纖秒嗎?」
「是的,好了,生活總是很艱難的。」山姆粗暴地評論著,繼續調試著發電機,「它可能永遠關閉了系統。」
「不要永遠,要現在,我很擔心,」愛因斯坦的監視屏搖擺著,似乎它正在計算有多少可信度,「它哭了,山姆,就像 諾艾爾一樣。」
山姆的頭倏然抬起來。「諾艾爾哭了?」
「在夜裡,」愛因斯坦回答著,它的監視屏上下晃動著,似乎正在點頭,「很多的眼淚,有時候她提到你的名字。」
「上帝。」山姆幾乎透不過氣來,他無力地靠在工作台上,倦怠地搖了搖頭。他選擇了孤獨者的生活,將自己與大多數 的人類隔絕開,將一個好女人心中的愛在他的靈魂中引發的渴望與需求深深地埋在了心底。雖然這是一個艱難的、不可原諒的決定,但是他已習慣了靠著它們去生活。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決定給別人帶來的影響與後果……那個愚蠢透頂而又可愛之極的自以為愛上了他的女人。「她不應該哭泣,不應該為我,」他的聲音就像荒涼的山峰一樣孤寂,「上帝知道,我希望……但是她在美國有她的生活,她有朋友,家庭,成功的事業,我不能提供給她任何那樣的東西。」
「你可以提供給她愛情。」愛因斯坦充滿希望地建議著。
「我在那片土地上的記錄並不太好,這就是我更希望她回到舊日的生活中的緣故。我是為她好,愛因斯坦。」他陰鬱地 笑了一下,「我真的希望她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你是說這是因為吉娜的緣故?」
山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
「你怎麼知道吉娜?」
愛因斯坦的程序繼續運行著。「靠近衛星接收站數據庫,知道血型,學校,寄養人家的會見,駕駛執照的編號,鞋子 的尺碼,警察事故現場的紀錄……」
「好了,我知道了。」他一躍而起,在帳篷前面的空地上走來走去,「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小電腦的程序再次運行起來。「搜索警察局檔案,迎面與酒後開車的司機相撞,下雨天的夜裡,可憐的現場,一場事 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