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從後面抓住了她襯衫的領口,將她整個身體拖上了水面。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打破水面界限,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寶貴的空氣。但是她的身體太虛弱了,無法浮在水面上,她再一次沉了下去。在冷水再一次漫過她的腦袋以前,她聽到了一聲壓抑著的詛咒,藍色的世界在她的眼前變成了黑色……
她最先意識到的事情是她還活著,然後她感覺到渾身痛得要命。她頭朝下趴在地上,就像是一條擱淺的鯨魚。某種細小而尖利的東西硌在她的胃部,一個沉重的軀體正壓在她的後背上。
「呼吸,該死!」
「我正在呼吸,」她回答著+至少她正試著回答,但是她的話就像身邊的流水一樣含糊不清。一雙強壯的手按在她肋骨兩端,用力地壓著她的骨頭,無情地將她肺葉裡的每一絲空氣與冷水都擠壓出來。她劇烈地乾咳著,吐出了最後一口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謝謝。」她虛弱地說,「閉上嘴繼續呼吸。」他咆哮著,壓著她的後背·,力量之大,幾乎能將她的肋骨折斷。粗魯的床上舉止,她思忖著,同時微笑了。他們逃出來了,他們都還活著,他們的身體還是完整的,沒有摔傷,而且也看不到鱷魚。但她告訴了他她愛他——哦,見鬼,她沉思著,笑容消逝了。
在她當時說出那句話時,她百分之九十地相信他們不會活下來了。但是,現在,當危機度過以後,冷酷的現實又回到眼前,她意識到承認了她對他的感情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從最好的方面想,他也許會取笑她就像他認識的其他女人一樣,渴望著他健壯的身體、迷人的魅力;從最壞的方面想,他也許會同情她這個患有愛情飢餓症的一本正經的女人。
無論是同情還是嘲笑,它們之間都沒有太大的分別。她幾乎寧願他們遇到一條鱷魚了。
好了,在我們跳下來之前,我們都有點瘋狂,也許他記不得……
「你方才說你愛我,你到底在搗什麼鬼?」
哦,那麼說他還記得。
「它很自然地脫口而出,」她溫順地解釋著,希望能有一些經驗,讓她學會將感情輕描淡寫地融人到語言中來,「我以 為我們就要死了。」
「我們幾乎死掉,」他聲音嘶啞地說,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他向她俯下身,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低頭凝視著她,他
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你知道你會讓我們兩個人都送了命嗎?」
她模模糊糊地聽清了他的話,她整個思緒都沉浸到他的身上,從他那怒氣沖沖地皺起來的眉頭,到堅硬的修剪整齊的下巴。窗簾,她思索著,知道在他那憤怒的外表下面,是一顆溫柔而體貼的心。
「你想要解釋一下你小小的惡作劇嗎?」他問,仍然注視著她。
她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只是發出了一串銀鈴一般的笑聲,他看起來是如此可笑,他的頭髮還在滴著水,就像一隻落湯 雞——可笑而可愛。輕鬆的感覺像潮水一樣從她的心頭流過,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她是多麼為他的安全擔心,她是多麼 害怕他成為鱷魚的晚餐,或者在水底的岩石上摔成碎片。
如果他是為了救我而死……
但是他沒有死,而且他幾乎被她氣得發瘋,一種英明其妙的原因讓她感覺到得意洋洋。「對不起,」她說,聲音中流 露出來的是喜悅而不是憐憫,「我不是真的想讓你煩惱——你說『小小的惡作劇』是什麼意思?」
「別打啞謎了,你想做什麼?給跳下來的行動增加一些額外的刺激,好讓自己興奮起來?你難道不知道當我們那樣掉下來的時候,距離死亡有多近嗎?好了,你幾乎達到目的,甜心,你的小小的謊言幾乎要了我們的命。」
「我的小小……我沒有說謊!」她喊起來,她的聲音如此尖銳,附近樹木上的一群鸚鵡被嚇得飛走了。她用雙肘支撐起身體,望著他,「你怎麼能這麼想?」
「怎麼能?」他的嘴唇彎起來,但是笑容裡沒有一點幽默感,「雖然我沒有獲得哲學博士學位,但是我有足夠用的頭腦判斷出一個被寵壞了的雅皮士風格的小姐,不會花五天的時間同像我一樣的傢伙在一起,並陷入到愛情之中。」
「我沒有被寵壞,」她反駁著他,「也不是雅皮士,不論它的含義是什麼。我也沒有說謊的習慣。我愛你,你這個傻瓜,如果你有一顆上帝裝在山羊身上的大腦,你就會看到這一切的。」
他自信的微笑消失了。有片刻的時間裡,她認為她看到一抹懷疑的神情在他的眼睛裡閃現,但是它像流星一樣一閃即逝了,只留下令人戰慄的空虛。「我想告訴你,甜心,你感覺到的不是愛。現在,如果你想稱呼它為……」
性慾,她思忖著,喉嚨裡泛起了苦澀的滋味。上帝,他不認為她是一個患了愛情飢餓症的一本正經的女人——他認為她是一個追逐性慾的女人。
「它遠遠超過性——」她哽咽了一下,將下面的話嚥了下去,「我對你的感覺遠遠超過動物的需求。」
「動物的需求,」他重複了一句,眉毛感興趣地揚了起來。他環視著一望無際的森林,青綠的群山與一叢叢彩虹般的花朵,瀑布正流下附近的懸崖。. 「向你周圍看一看,甜心,這裡是樂園,我們在這裡都是動物,即使是人類。有一點小小的需求根本沒有錯……」
他俯下身,離她更近些,用他的嘴唇覆蓋住了她的。震驚像電流一樣傳遍她的全身,她感覺到的那種柔和的、幾乎是神聖的愛情像火藥桶一樣被熊熊點燃了。想像轟炸著她的大腦,她很驚訝自己沒有一點害羞,她想要他對她做狂野的事情,她想對他做狂野的事情。她艱難地吞嚥著,抓住了身邊的一叢青草,努力與湧上心頭的舊日的自制力搏鬥著。
這麼做不對,如果我們現在做愛,他會認為性是我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全部。
「很自然我感到你在身體上吸引我,但是還有更多的東西。我想我們應該談一談。」
「你談吧,我有更好的事情去做。」他咕噥著,再次親吻著她。
火藥桶的當量在升級,他溫柔地撫愛著她,直到她發出了愉快的呻吟聲。即使在她最狂野的夢中也沒有夢到過的激情,像風暴一樣吞沒了她。
我必須停下來,她的理智在低聲說。但是在這個聲音還沒有消失以前,她的手鬆開了青草,摟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得更靠近自己。
「諾艾爾……」
當他比方才更用力地吻著她時,她的名字成了折磨人的皮鞭,一股陌生的尊崇湧上她的心頭。她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渴望著他的力量,他的溫存,他的粗野,他對生活的不馴服的激情。他是小島的一部分——這個勇敢的充滿了生命力的小島。她的內心世界似乎死去很久了,如此久遠…」
他的嘴唇離開她的嘴唇,向下落到她的脖子上,他的吻像火一樣滾燙。她呻吟著,沉人到溫暖的感官享受之中;她從來不曾想過有這樣的快樂。
我很快就會停下來,但是先讓我擁有此刻,這一刻是生活……
「我不應該……不能……」她開口說話了,但是她的反抗立刻就消失了。渴望的急流在她的心頭跳躍,將她冰冷的有 序的世界完全擊潰了。她想到了婚禮,想到了那個灼燒她僵冷、恐懼靈魂的吻,她那時就在愛他,甚至在那時……
冬天在她的心中隱匿了,變成了溫暖的春天,她開始為生活的精彩放聲笑起來。他抬起了頭,用一種困惑的眼光注視著她,似乎他第一次見到她。然後,他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嘴唇,貪婪地分享著她的歡樂。
他身體的重量讓她陶醉,他的愛撫讓她在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低吟,他對這個聲音微笑起來。她躬起身體迎合著他,她用嘴唇、雙手和身體取悅著他——她想觸摸遍他全身的每, 一個地方。她想愛撫他全身的每一個地方。他是如此渴望有人愛他,自從她在機場遇到他,望到他那悲傷的憂愁的目光,她就知道了這一點。
我們兩個人都是孤獨者,我們都曾被傷害過,她默默地想著,她的心隨著她被激情漲滿的身體一起疼痛起來。
「我愛你,山姆·多諾文,」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她的聲音如此微弱,她不知道他是否聽到了,「我愛你,自從那天 在——」
他的身體忽然僵硬了,他坐了起來。他的呼吸很沉重,野性的光在他的眼睛裡閃耀著。他用手將濕漉漉的頭髮掠到腦後,盯住了她,他的下頦變得像花崗岩一樣堅硬了。